同里的茶樓
同里的茶樓,我們是往南園茶社而去。 一條悠長而逼仄的弄堂,剛好一個人直面而走,我們踩在街石上,街石發出「咚唐,咚唐」的聲響來,如歌的叩擊,使這一個清早繪聲繪色地美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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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南園茶樓位於同里鎮最南面,在15條河港縱橫分割「川」形地形的環境中,它很別致地座落在十字河岔口上。 老虎灶對着南園茶社的正門,重新砌過了,因之少了些舊氣,也沒有和着茶葉清香的水蒸汽冒出來,燒開水再也用不到老虎灶了,老虎灶只是一種標誌和擺設。就象民俗博物館裡陳列的轎子,我們也再也不用它代步了。 但我想要是可能,最好還是用老虎灶燒水,在這樣的小鎮這樣的茶樓,我更希望自然與風土人情所構築而成的氣息更純粹一些,這樣純粹的氣息更瀰漫一些……
現在,我們就坐在南園茶社的樓上,四方八仙桌,一杯新龍井,細細地喝,緩緩而品。 南園茶社最初的名字叫「福安茶館」。開辦福安茶館的是同里鎮上一家小戶人家,本來男耕女織,日子也是小康。有一天家門口路過一個佛經先生,妻子說,我們的日子會不會更好過呢,不如請佛經先生算算吧。丈夫說,萬一算出來越來越不好過怎麼辦。佛經先生說,所以要我來指點迷津呵,比如你們家,你們家的問題是嚴重缺水,不管如何,你們應該換一個沾「水」的生計。福安茶館就這樣開出來了。同里人喝茶的風氣盛,茶館的市口也好,再有了小夫妻熱情周到的招待,生意也真是不錯。 這一 天,是五年以後了,店老闆送走最後一位客人,盤點起一天的收入,正想着佛經先生的話倒也不無道理,一場大火突如其來,沖天而起,倉促之中的店老闆只是從火堆中搶出了一隻盛放茶葉的錫鑄罐子。
常在福安茶館喝茶的,有個叫顧達昌的生意人,顧達昌做的是古董生意,收進來,賣出去,再收再賣,閒瑕之間,就是上福安茶館泡壺茶,說一些話。生意順手的時候,茶館店的老闆跟着高興,遇到麻煩的時候,老闆就放下手中的事情,過來陪着顧達昌說說話,寬寬他的心。現在茶館付諸一炬,走過廢墟的時候,顧達昌的心裡也是空落落的。 顧達昌經過廢墟,是去熟食店買醬肉,熟食店的醬肉味道好,這是其一,顧達昌看上的,還有盛醬肉的那一隻瓷盤。顧達昌收好了醬肉對店主說,不如將這一隻盤子也買給我吧。 這盤子?不行。店主說,這是鎮店之寶,大熱天醬肉放在這隻盤子裡,四、五天也不改味道的。顧達昌笑笑,轉身走了。過一天再來,買了醬肉還是開口要瓷盤,店主自然還是不答應。顧達昌說,你生意這麼好,煩不着在一隻能放四、五天的盤子呀。顧達昌還說你說醬肉放在盤子裡四、五天,會有醬肉買不出手的負面效應的。等等。這樣接二連三以後,店主終於鬆口了。 瓷盤落到顧達昌手上,顧達昌連夜去上海,然後,揣着一包銀元回到同里,找到了福安茶館的老闆,顧達昌說,我要把福安茶館再造起來。 福安茶館梅開二度,還在原來的地方,還是原來的風貌。每逢大年初一,還是免收茶資,這一天顧達昌還會將自己收藏的唐伯虎的《雙雀圖》掛出來,新的一年,有一個開心和燦爛的開始。 福安茶館的故事,仿佛是泡在白瓷杯中的清茶,讓坐在樓頭的品茗的人久久回味。福安茶樓改成南園茶社,是後來的事。當年南社的陳去病柳亞子常來喝茶,推究起來「南園茶社」取代「福安」,也應該是陳去病 、柳亞子的建言,「南園茶社」四字的頭尾剛好是「南社」,這也不是巧合了。
而我們初見到的南園茶社,磚瓦有些碎了,門窗有些漏了,桌椅有破了,沿着昏昏暗暗的扶梯上樓去,不由不讓人感慨滄海桑田歲月有痕。 二年前的一個春天,一位老作家到同里來,見了這茶這樓,不由感慨萬千……要修復,按原來的樣子修復。老作家說,就是一張舊畫,重新揭裱一下,而不是重新畫一張。重新揭裱一下,就是原來的氣息和韻味還在,歷史的沉澱還在,歷史沉澱的光芒還在。 去年,同里鎮政府會同有關部門,投入資金50多萬元,就是按着「揭裱」的要求,修復了茶社。自此,古鎮又新添了一頁景致,初來乍到的遊人和常來常往的朋友,也有了一個新的去處。 我們就這個話題說開去,想起了好多前和朋友來。說一個名字,就覺得是發了一份邀請,邀請他們到南園來坐一坐,也不談文章,文章已擺着呢,也不談人生,人生還走着呢,就這樣的文人和文人,圍着八仙桌,坐一坐,坐二袖清風,坐一杯清茶。 這樣的同里和我們,是和諧自然,這樣的茶樓和我們,是珠聯璧合。 茶樓的另一端,是一方戲台,戲台上架着一把二胡,一把琵琶和一杆笛子。二位老人上台去演奏。是笛子和二胡。他們是器樂愛好者,退休了以後,來這裡消閒,說是為茶客助興,但他們臉上的神情,分明是自己的開心更多一點。 曲子過半,彈琵琶的也來了,笛子卻是坐在他的座上,就邊吹邊起身來,坐到中間去,琵琶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定,跟上拍子合奏起來。演奏的依稀是名曲,卻不是大家風範,民間故事和街頭小唱的感覺更強一點,還有絲絲隨便哼哼的味道。這於茶樓反而更適合。我們坐得更是自在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