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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號角的張一斗

吹號角的張一斗,好一段時間裡,張一斗的心情都不好,像是山谷里的黑夜一樣,陰沉無聲。好一段時間裡,張一斗都在碎碎念:還不如輸了的好,還不如輸了的好

目錄

原文

張一斗被抓壯丁了,雖然讓他去打仗,可是卻沒有給他兵器,只給他了一把號角。青銅的號角,號嘴兒的地方被嘬得成了銀白色,號子筒上卻有點點的烏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看出來它不是新作的。 

張一斗明白了,自己從今以後就是戰場上的號角手了,他們抓來自己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而是自己是方圓數十里的號子手。並不是戰場上戰場上發號施令或者振氣壯威的,而是紅白喜事湊班子的。他會吹的曲目有很多,比如《玉皇甫》再比如《山羊過坳》,張一斗閉着眼睛也能吹得方圓數十里無人超越。他的小音尖銳高亢,大音渾厚悠揚,他有足夠的中氣,這些不是一般力氣人所有的。而一般力氣人做的事,他一件都不會做,比如打獵,比如耕地,再比如爬樹。他實在覺得自己天生是做文雅活的,那些粗活笨活,自己不會並不丟人,甚至有點自傲,會那樣活的人,都不是文雅人。  

看到張一斗拿着號角,很多士兵的眼裡露出了羨慕,還有就是一絲惋惜,不知道在惋惜些什麼?  

張一斗經歷的第一戰便是在山西打響的,離家數百里的地方,聽說是為了襲取叛軍。他不懂這些,只知道自己遇到難處了。玉皇甫和山羊過坳不能吹了,因為這不是喜事也不是喪事,需要一些振奮的音樂。張一斗茫然了,不過卻有個老兵故告訴他:沒有那麼多講究,你就吹那些迎親的時候吹的喜樂吧,聽着心情舒暢些。張一斗迷惑了,音樂這麼神聖的事情,怎麼可以不講究呢?如果不講究了,豈不是跟笨牛犁地沒有區別了嗎?可是他也實在不知道該吹什麼,便只有聽從老兵的話,吹了一曲天下太平。是站在樹上吹的,深長的山坳里,似乎只有腳下這棵樹最大,最茂盛。兩個士兵把他頂了上去,告訴他,不停地吹,什麼都不要管,什麼時候有人來接你了,你就下來。他當然要等有人來接他,不然這麼高的樹,那麼堅硬的地面,跳下去還不被摔死了?  

於是,戰場上響起了天下太平,高昂嘹亮,綿延不絕。

然後,果然天下太平了。 

遠處的士兵喊聲震天,連張一鬥腳下的樹都震得簌簌直響。勝利了,勝利了。張一斗也很興奮,勝利了,自己可以回家了,自己的後半生還可以娶了媳婦,生個娃,不,生一個不夠,要生就生幾個,萬一再有抓壯丁的,抓走一個之後,還留有一個可以養老。他想着想着就笑了,似乎是在幻想娶到的媳婦白白胖胖的。  

可是,直到天黑了,夜來了,還是沒有人來接他。 

難道勝利的是敵人?自己這一方正義的軍隊輸了?  

張一斗的臉色比夜還黑,他就一直黑着臉等,等呀,等啊。他不敢叫,因為他不知道勝利的敵人還是自己的人,萬一叫來的是敵人,還不如來個獅子或老虎的好。兩天兩夜,張一斗等得實在熬不住了,肚子叫喚得比晚上的夜梟還響亮。他隱隱猜到有兩個結果,一是餓死在樹上,二是摔死在樹下。他也想到自己會面臨這兩個結果,完全是因為戰爭有了兩個猜測,第一個猜測便是輸了戰爭,第二個猜測便是贏了戰爭卻沒有人想起自己,被遺忘在這裡了。張一斗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真的餓死在樹上了。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抓着挎在身上的號角想到的辦法。號角被一根長長的麻繩串着,挎在自己的胸口,那根麻繩或許可以支撐自己的體重,畢竟銅號角它都提溜那麼久了。 

於是,張一斗把號角上的麻繩掛在一個橫出的樹枝上,很粗的樹枝,與主幹交叉的地方最結實,因為那地方簡直比一口鍋還大。接下來張一斗又遇到一個難題,是抓着麻繩下去,還是抓着號角下去?如果抓着麻繩下去,號角就要被留在樹上,如果抓着號角下去,那麼麻繩就要多承受很多重量。張一斗掂量了一下號角,暗暗想:這或許跟自己的一條腿一樣重,不能冒這個險。於是,他將號角留在了樹叉上,自己順着麻繩,輕輕地滑下去。雖然麻繩不夠長,夠不到地,可是,張一斗卻可以拉着麻繩懸在離地不高的地方,那點距離足矣摔不死他了。  

於是,張一斗到了地面,自由了。可是,號角卻被留在了樹上,拿不下來了。 

張一斗費盡千辛萬苦到了家裡,村里人都敬佩得不得了,因為他吹的號子高亢嘹亮,帶領士兵打了勝仗。於是,好一段時間裡,張一斗的心情都不好,像是山谷里的黑夜一樣,陰沉無聲。好一段時間裡,張一斗都在碎碎念:還不如輸了的好,還不如輸了的好。  

過了幾年,張一斗又操持舊業,在班子裡吹號弄笙。可是,每次他拿起號子時,總會想起那個戰場上被自己留在樹上的號子,他深深明白被單獨留下的滋味,所以,每次一想起那個號子,他總會碎念幾天:還不如輸了的好。  

直到他老得走不動了,躺在床上等死的時候,還在碎念那個號子,那個青銅的號子。只是想號子的時候,竟然會想到那些士兵,他想,或許那些士兵勝利回家之後,會突然想起那個吹號子的人,都會說一句:咦,那個吹號子的張一斗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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