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打电话(何小手)
作品欣赏
和母亲打电话
毕业后便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每过段时间就要打个电话给母亲,读书时也有这样一段时间,不过,如今它变的更短,过去可能是一个月,两三个星期,现在则变成了一个星期,甚至是三两天。打电话,告诉母亲我的烦恼与喜悦,她总是会耐心地倾听着我的叙述,丝毫不会在意自己是否对其中情节感兴趣,一个好消息总能在她那收获和我一样的喜悦,而一旦自己遭遇不幸,她也会在另一边做出回应,安慰我,叹息之余不忘提醒我振作精神。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经历告诉我,自己的任何遭遇都能在母亲那得到回应,而对于我产生的任何情绪,或喜或悲,母亲都对此感同身受。
和母亲打电话,不会像和朋友们打电话那样,挑挑拣拣,报喜不报忧亦或报忧不报喜。有段时间,在网上遇到一位好朋友,他说我很久没有打电话给他了,我告诉他说,自己的生活太平静,没有什么好汇报的。如果有好消息,我尚且可以告知对方,换得彼此鼓励,而一旦有坏消息,亦可对自己的苦难详细叙述,以博得同情,提醒对方以我为戒。朋友间的交流最怕的就是波澜不惊,电话的内容一旦涉及到一日三餐的生活规律,就会考虑到交流所必须的工本费,于是说到“来日方长,网上再叙”,交流噶然而止。细想也是,朋友间的交流往往出于现实需要,即使是为了夯实友谊也非得裹挟种种借口,否则对方就会因为意外而来一句“怎么你现在想起了我”,即便清醒过来,也得肆意堤防,惟恐“发生了什么事”。同年龄段的人,有着相同的问题意识,受到激情浸染的我们,对平静如水的生活有着本能的堤防,如果不是特殊场合,我们很难有耐心围坐在一起,对习以为常的永恒的话题展开讨论,那只会被认作故作高深。
和母亲打电话,不会遇到无话可说的尴尬,因为我对她的生活有足够的兴趣,而她对我的将来也有足够的期盼。在一座对她来说未知的城市里,我时常对她发出感叹,将自己的生活描述成一张白纸,而一旦想到家乡,小小的回忆都能激起我的想象,那时,家乡的一道菜,一头牲口,都会成为我们的话题,而母亲也不忘画饼充饥,尽力为我的想象灌注些实在的内容。记得在端午节那天,我打电话给母亲,跟她说海南的粽子跟家里的大不一样,那时她就幽默地告诉我,说要寄几个粽子过来,要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于一个毫无快递经验的农村妇女来说有多么的不容易,过去我们总是为农村人的斤斤计较感到不解,而在母亲身上,我却看到她无畏的浪漫,我的任何不切实际的需求在她那似乎都有实现的可能,在她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在我面前,她似乎也正值年少。
和母亲打电话,务必要把重要的话先说完,只有这样,接下来才能顺利开展下面的话题。因为一旦聊天,话就容易说糊,难免顾此失彼。有时,前一个电话中说到的话题,在后一个电话中还可能上演,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厌烦。而聊天的内容,多数时候是缺乏准备的,经常聊了十多分钟,挂了电话,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讲了些什么,其中的内容就像儿时她的口袋,你不知道里面装的是糖果还是发袷,只能去推测,去想象。
和母亲打电话,感觉很安全,不用担心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我可以跟她说今天吃了什么,亦或告诉她这个月发了多少工资;也可以跟她说我的工作——即便她对此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什么是网络,不清楚什么是小说,但只要它们和我发现联系,她就会一如既往地、聚精会神地倾听其中的奥秘。
前段时间,母亲做了手术,我每天和她打电话,问她手术的进展。她第一次住进大医院,而且一住就是半个月,憋的慌,每次打电话给她,她都说躺在床上难受,我知道,难受的不仅是她的身体。她担心花钱太多,害怕因此给我增添压力,而之所以最终做出手术的决定,也是经过我的多番劝慰。她怕我生活的不好,吃太多的方便面,其实并非如此,我生活的很“奢华”,起码相对她来说是如此。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生活与工作,周而复始,明天在今天后面紧追不舍。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在路上,在沙发上,在阳台边,我看着这座城市,不知所措,感觉哪里出了问题,而只有想到母亲,我才记起,自己应该为此难受。直到重新过上单身生活,我才知道,母亲是我唯一经常联系的人,当遭遇不幸时,如果没和母亲打电话,我的世界就会显得异常狭小,因为缺乏脐带的保护,周围的那些朋友们,那些歃血为盟的战友们,都纷纷不知去向。有时他们也会发条短信给我,问我是否在家,我会告诉他们我是在家还是不在家,但归根结底,我想,自己并不在家。
前几天的母亲节,我没有打电话回去,到晚上才记起那天是母亲节,我发短信告诉我大姐自己忘记打电话回家。其实,母亲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属于她的节日,我想,对她来说,打电话给她的每一天,便是属于她的母亲节。[1]
作者简介
何小手,男,原名:何起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