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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國難(穆旦詩歌)

作品原文

一樣的青天一樣的太陽,

一樣的白山黑水鋪陳一片大麥場;

可是飛鳥飛過來也得驚呼:

呀!這哪裡還是舊時的景象?

我灑着一腔熱淚對鳥默然——

我們同忍受這傲紅的國旗在空中飄蕩!


眼看祖先們的血汗化成了輕煙,

鐵鳥擊碎了故去英雄們的笑臉!

眼看四千年的光輝一旦塌沉,

鐵蹄更翻起了敵人的凶焰;

墳墓里的人也許要急起高呼:

「喂,我們的功績怎麼任人摧殘?

你良善的子孫們喲,怎為後人做一個榜樣!」

可惜黃土泥塞了他的嘴唇,

哭泣又吞咽了他們的聲響。


新的血塗着新的裂紋,

廣博的人群再受一次強暴的瓜分;

一樣的生命一樣的臂膊,

我灑着一腔熱血對鳥默然。

站在那裡我像站在雲端上,

碧藍的天際不留人一絲凡想,

微風頑皮地膩在耳朵旁,

告訴我——春在姣媚地披上她的晚裝;

可是太陽仍是和煦的燦爛,

野草柔順地依附在我腳邊,

半個樹枝也會伸出這古牆,

青翠地,飄過一點香氣在空中蕩漾......

遠處,青苗托住了幾間泥房,

影綽的人影背靠在白雲邊峰。

流水吸着每一秒間的呼吸,波動着,

寂靜——寂靜——

驀地幾聲巨響,

池塘里已衝出幾隻水鳥,飛上高空打旋。


1935年6月13日

作者簡介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錚,中國現代主義詩人、翻譯家,九葉詩派成員之一,祖籍浙江省海寧市袁花鎮,出生於天津,畢業於美國芝加哥大學。[1]

穆旦6歲即發表習作,青年開始詩歌創作,之後一直寄情於現代詩,聯大畢業後,曾參加了中國遠征軍。國外深造回國後,擔任南開大學外文系任副教授,文革中遭受迫害調圖書館工作。1977年穆旦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享年59歲。[2]

穆旦早在四十年代就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青年詩人,他的詩在上海詩人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四十年代初期,聞一多遍選《現代詩鈔》時,選入了他詩作十一首,數量之多僅次於徐志摩一首。1948年初,方宇晨的英譯《中國現代詩選》在倫敦出版,其中就選譯了穆旦詩九首。1952年,穆旦的兩首英文詩被美國詩人赫伯特·克里克莫爾(Hubert Creekmore)編選入《世界名詩庫》(A Little Treasury of World Poetry)同時入選的其他中國詩人只有何其芳。穆旦詩作的藝術風格、詩學傳統、思想傾向和文學史意義,在四十年代就被一些詩人和評論家較為深入地討論着,並被介紹到英語文學界。

五十年代初以來,穆旦頻受政治運動的打擊,身心遭到極大的摧殘,被迫從詩壇上銷聲匿跡,轉而潛心於外國詩歌的翻譯,直到驟然去世。穆旦去世多年以後,才逐漸被人們重新認識。人們出版他的詩集和紀念文集,舉行「穆旦學術討論會」,給予他很高的評價。「二十世紀中國詩歌大師」的排行榜上,他甚至被名列榜首。這種種的不尋常,被稱為「穆旦現象」。[3]

袁可嘉在《詩的新方向》中認為,穆旦「是這一代的詩人中最有能量的、可能走得最遠的人才之一」,現在看來這一判斷是準確的。

袁可嘉回憶了現代文學史上現代化新詩潮的由來和發展,認為「穆旦是是站在40年代新詩潮的前列,他是名副其實的旗手之一。在抒情方式和語言藝術『現代化』的問題上,他比誰都做得徹底」。不過袁又指出,這樣的「徹底性」難免在某些尚不成熟的詩作中帶來一定程度的生硬和晦澀,使他的作品到今天還不能為更多的人所理解和欣賞,是我們應當吸取的教訓。[4]

王佐良認為「無論如何,穆旦是到達中國詩壇的前區了,帶着新的詩歌主題和新的詩歌語言,只不過批評家和文學史家遲遲地不來接近他罷了」。王佐良還談到了穆旦晚年的詩作,認為詩人經過將近三十年的坎坷,仍有那無可企及的詩才。他認為《冬》可以放在穆旦最好的作品之列。[5]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