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以胖為美」(理洵)
作品欣賞
唐人的「以胖為美」
就目前所能見到的文獻資料來看,唐人的論述中並沒有「以胖為美」或者較為類似的觀點出現。這種頗為流行的說法是後人的判斷,而且這種判斷多是來自於感性的認知,理性的分析則是後來逐漸形成的,且說法不一,似無定論。而所謂「後人」,亦似乎無明確的界限,並不能可以具體到哪一朝哪一代,只是一種模糊的說法。
後人對於唐人的這種感性的認知,主要是從觀賞唐人的藝術作品中感悟到的,如繪畫、雕塑、陶俑等,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大多都是「豐肥濃麗、熱烈放姿」的,較有代表性的作品如唐人周昉的《簪花仕女圖》、敦煌壁畫中的人物形象、唐墓葬中的陶俑等。更有繪畫、文學作品中的楊貴妃形象,廣袖短襦,長裙曳地,低胸寬背,體態雍容,在民間無疑亦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當然更為抽象一點的還有,比如顏真卿的書法,肥碩、莊嚴、渾厚,以及唐王朝的氣象,繁榮、豐實、開放,都會給人留下「以胖為美」的印象。
藝術反映生活,審美反映時代,唐人的「以胖為美」正是當時時代精神的體現,但這種「胖」,並不就是普遍意義上「胖」,臃腫,而是壯碩、高大、力量的混合體,是有「丰韻」的「胖」。這種「胖」,作為一種審美現象,並不局限於人,尤其是婦女,它是一種全方位的審美取向,可以是牡丹,可以是駿馬,都會表現出富態而容容華貴的精神氣質,馬路亦是寬闊的,宮殿亦是高峻宏偉的,都城亦是無與倫比的,體現的是一種有力量的、開放兼容的文化視野。而且,這種「以胖為美」的精神氣象,並不貫串於整個唐王朝的始終,應是以安史之亂為界,初、盛唐時期是「以胖為美」的,中、晚唐時期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所謂文運緊隨國運,國勢衰落了,藝術與審美亦是發生了變化。
後人對於唐人的「以胖為美」曾有多種理性的分析。比較普遍的觀點有,初、盛唐時期,國家繁榮昌盛,豐衣足食,百姓吃得飽,亦才有健壯的體格;唐人強盛開放,兼容並包,充分自信就有了這種眼界開闊、熱烈放姿的審美心態;李唐皇室的鮮卑血統決定了唐人對於健碩體魄的親近。當然還有說法是,唐王室一直提倡胡風,這種南北朝民族大融合為整個社會注入了新鮮血液,帶來了北方少數民族的審美觀;佛教的影響,唐時佛教興盛,豐腴的佛像在默默地影響着唐人的審美趨向。不過,可能亦與唐人的服飾有着緊要的關係,如沈從文在《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中說,「從天寶後,唐代寄食階級貴族婦女衣着,官服既拖沓闊大,便服也多向長大發展,實由官服轉為常服的結果,同樣近於病態」,後來以至於國家不得不發出禁令來限制了。闊大的服飾難免亦給人一種「胖」的印象。
美術評論家陳傳席倒是有一種比較大膽的說法,在《中國人形象及藝術形象考略及其他》一文中,他先是否定了種種的論點,而後說是「上行下效的結果」,而這種上行下效,不是上文所說的李唐王室的鮮卑血統,亦不是朝廷刻意倡導胡風,而是一則傳說,說李淵做皇帝後,李世民找到當時的大醫學家孫思邈,尋求長壽之法。孫當時已九十多歲,告訴父子二人說,自己是醫生,有錢,娶了很多小妾,皆「肥而白」者。於是就全國選美了,便以「肥而白」為標準。於是舉國上下皆知美女就是「肥而白」之女,後來男人也以肥胖為美了,「這就是唐人以胖為美的根源。我們現在看到的石刻雕像或塑像以及繪畫、陶俑等,唐人皆是胖的。實際上,除了『胖』,還有『白』。」可以令人莞爾一笑,不知道他的這則傳說是從哪裡來的。
實際上可以說,唐人的「以胖為美」,是國力自信、文化自信的表現。 [1]
作者簡介
理洵,字安父,別署新雨堂,書評人,作家,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