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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條腿的搖搖晃晃(歐陽杏蓬)

四條腿的搖搖晃晃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四條腿的搖搖晃晃》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四條腿的搖搖晃晃

我看着窗子,窗子外面是各種聲音穿來跑去的廣州

我看着白雲,白雲下面是遠遠的虛化了的東干腳。

我看着窗玻璃,看見了四條腿的人。

我看着金錢樹,金錢樹微微地點着頭,向着窗外。

黃土高原,我魂牽夢縈的地方,至今我只在圖片、視頻上見過,沒有一個人跟我說過,軒轅部落、九黎部落、神農氏部落,像通紅的夕光,幽幽無聲。我卻像涼風裡的一塊土疙瘩,在大地上迷失了,張牙舞爪,想抓住一點什麼,只有抓不住的風聲。

為了圓滿一個長草的夢,我散作泥塵,隨風走天涯。

時光也從不饒恕我,我一路搖搖晃晃,黃土高原在大地之上,在藍天之下,在陽光與雪花之中,猶如青銅。可世俗的風往東吹,這一程有限的人生,我已經走不到梭梭草面前,我隨風南下,隨波逐流,死死生生,猶如衣服。

擁有夢,就會被夢牽制。

或許我不該有夢。

不該有感覺。

不該有感受。

一把泥土,我爸用盡心血,把它塑造成人。

我爸是男的女媧。

我爸不僅給了我的人生,還給我穿上了衣服,教我學會語言,辨別人臉,聽清話音,看會眼色。我爸還教我我不要殷勤,不要獻媚,不要心機,一切負面的,統統不要去接觸。

我爸把我當項羽。

我穿越不回去,戰國的泥淖楚國的巫術如同喜馬拉雅隔斷時間。我只能跟着傳說的影子,沒有影子了就跟着風,沒有風了,就在陰暗裡尋找李易安的鬼魂——或者鬼雄,飲一杯杜康夜梟一樣叫一聲,如同獨自舞劍。

除了嫦娥那一縷陰冷的月光讓我獲得片刻安寧,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跑,在煩躁的時候,吼叫在胸腔里喑喑作響。我看見我長了四條腿,聞風而動,卻往往走錯了路,荒郊野嶺的氣息,勝過繁華里的脂香——那燈光太奪目,那些人影太珠光寶氣,那些嘴巴太狂妄——狂妄之虛妄,就是希望。他們把希望給了鼓鼓的口袋和嘴邊的哈喇子,以及掌聲。我看到貌似貴婦人大小姐鑲着金邊的裙裾,法國牌子的花露水很香,園林里的別墅燈光如星河璀璨,大門前的鐵門和溝壑——我看見了我的四條腿,可以躍過去啊,但我放棄了,我低不下頭,我的尖爪是打獵的,他們的金殼很硬,他們的臉色搽了油。我註定成不了寵物——還有可能是小丑,我走我的小路罷,免得我的獠牙傷了這一團和氣。

悄無聲息的離開,很多時候是因為自己的渺小,孤獨,無足輕重。

建構一個自己的家吧。

我想起了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摶土為生,卻是我心裡至高無上的權威。他除了沉默,就是爆吼,無所畏懼,幾乎一個人一片土地就是一個王國。

我沒有他的本事,也沒有他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我只想安定下來,安靜下來,與紛紛擾擾隔一堵牆就行。

我站起來,也沒發現什麼危險,並且自得其樂的看着自己的影子,多麼的忠實,像我爸爸留下來的囑託。

我沉浸在家的氛圍里,並且喜歡每個牆角。

我忘了,所有的牆,不僅透風,還多多少少有幾扇窗。

風會傳來各種信息。

窗會呈現外面的世界。

最親密的人,含着蜜語的嘴裡,同時也含着獠牙。

最聽話的人,也有可能相背而行。

信任的朋友,也有可能是下刀最狠的一個。

恩生於害,害生於恩。

人以愚虞聖,我以不愚虞聖。

我沉默,我啥也不說,我看着自己趴下去,恢復四條腿的原狀,還比以前多了一分老實和懦弱,不敢去疑問,所有問題都自己扛。而時間賜給我的堅強和冷漠,我用忍耐的臉皮一層一成包裹着,怕它散了,再無覓處。我害怕失去這一點溫暖,哪怕我會承受一千倍的埋怨和嘲諷。沒關係,泥土的顏色,在陽光下,在雨水裡,在月光里,在風裡,在腳下,在花盆裡,都會是一樣的,樸實、聽話,而且沒有任何的聲音。

在任何地方,一坨泥,都會被千萬個細菌內噬。

一坨泥,無論怎樣的形態,都有自己的宿命。

我想像到了被女媧斬了四條腿的神龜,它的眼神如閃電,倏忽間湮滅歸於塵土。

它的腿可以擎天!

四條腿的泥命,註定了搖搖晃晃負重前行。

窗子外面的世界歲月靜好。

好得已經忘記了用四條腿走路的人。

他們會看見,他們當作看不見。

他們專注於自己的圈子和階層,密不透風。

他們的吆喝里,藏着不安,卻從來沒有羞愧。

我揚着爪子咆哮,我欣賞自己的咆哮,在石頭堆成的宮殿裡,我呲出獠牙,讓自己欣賞自己的可愛、活力和單純。

我是我,在你的視野之外,獨自逍遙,快樂死去,天知地知的循環,如一縷不死的月光,它來到了別人的世界,沒有使命,卻常常成了私密的寄託。

我看到窗玻璃上的我蜷縮成一堆如貓,與外面的廣州玻璃牆相映成趣。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