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山(張春彥)
作品欣賞
在尼山
山登絕頂,自己便成了最高的峰巒,一覽眾山小時,眼前和腳下那亮麗的景致不經意也就平淡了許多;海到無涯,天都成為它的彼岸,海天一色的波瀾壯闊與浩渺,卻也並沒有躍出人心這小小的空間。但到了尼山,看見那矗立的孔夫子塑像時,卻突然感覺自己渺小起來,渺小的有些空虛,空虛的莫可名狀,莫可名狀里甚至帶有些自卑。
西邊的月亮還未落下,東邊的天空已斜掛起太陽。因霧大的緣故,太陽、月亮都如同白色的圓盤一般,散發出皎潔的光,光把孔夫子的塑像和旁邊的亭台樓閣塗抹得嫵媚縹緲,讓不遠處的小山似乎蕩漾在朦朦朧朧的海面上,讓小山下的河塘里叢生的蘆葦風擺婆娑,搖曳出枝頭綻放的風韻,讓人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古時那個蜀國書生「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的一聲感慨。
塑像眺望着東方。東方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這樣的設計,不知是否為了表明孔夫子的思想也如同太陽一樣,撕扯破那時的黑夜,放出熠熠的光輝,為未來指明了方向?但向東不遠,也是他出生的地方,那裡有他慈祥的娘親,有他金色的童年,有他懷念的往昔和一直惦記着他的土地與鄉親。那方土地哺育和撫養了他,給他身上打上濃濃的烙印。不然,他的一生里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牢靠的家國天下情懷,他的行為準則里怎麼可能老是強調個人對家庭的義務與擔當?而那方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對他的惦記,更是持續的,深沉的,源遠流長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感受一下,儘管夫子洞旁的萋萋芳草已歲歲枯榮了千百年,但他母親分娩時口渴扳倒的那眼井依舊歪歪斜斜,甘冽的井水在漫長歲月的輪迴里從未枯涸;他出生地旁邊的荊棘,刺還是執著地向下長着;附近的人們,還在潛移默化中用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來指導着自己的、家庭的、鄉鄰的人生之路。
塑像前,有不少的人,正排成隊,統一着藏青色葛布對襟漢服,隨着喇叭里傳出的口令,在優雅的音樂聲里,整齊劃一的進退揖讓,用這樣的儀式表達着尊重。懷揣了朝聖的心態的,自然而然流露出畢恭畢敬、認真虔誠的敬意;慕名而來的,哪怕僅僅是一知半解,也是一臉肅穆,投入的誠心誠意;只不過是來隨便看一看,感受一下的,竟然也被這樣的氛圍感染的一絲不苟,舉手投足間也有模有樣。當一組祭拜的人離去後,又有另一組的人走了過來,重複着一樣的動作,演繹着一樣的感悟。這程式化的過程,在祭拜者心中,是真性情的流露;在旁觀者的眼帘,寫滿教化的力量。
用這樣的禮儀來表達祭拜與尊崇,能證明他一生追求的目標實現了嗎?符合他當年意圖與期盼嗎?「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他的話雖然擲地有聲,但那時的禮崩樂壞,讓他多少次的無可奈何唏噓不已甚至勃然大怒啊。他畢生的追求,其實並沒有改變當時的世界。晚年的時候,當他站在泗水的源頭眺望這裡,澄澈的泉水,柔媚的楊柳,滾滾而去的溪流,觸動他壯志未酬的思緒,因而發出「逝者如斯」的感慨,感慨里布滿濃濃的憂傷與哀愁。不知道他想到沒有,身後,他的思想在歷史的長河裡,對後世的中國人,竟然產生了這麼長久、持續、深沉的影響,給了國人這麼多堅毅頑強、溫文爾雅的力量。
這座山,因他叫做了尼山;因他塑像的落成,又被稱作了勝境;因對他的尊崇,尼山聖境每天獨來了許許多多的人;來的許許多多的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惦記他;因惦記他,一切都「表里俱澄澈,肝膽皆冰雪」地晶瑩起來;這樣的晶瑩,讓每一個來此的人,都找尋到心靈的歸宿,找尋到自我應有的努力與擔當。[1]
作者簡介
張春彥,山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