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中行走(马晓燕)
作品欣赏
在文字中行走
春花夏蝉,秋月冬雾,不经意间,已过不惑。蓦然回首,生活的起起落落,荣枯成败,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到是愈发觉得文字才是与自己最亲近的。
一
我出生在一个极为贫穷落后的乡下,是个地道的乡下人。即使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那里就如同现在网络广泛流传的那样:交通依然靠走,通讯依然靠吼,照明依然靠油。在我的少年时代,读物极为匮乏。我全部的精神食粮无非就是学校的课本,再就是每月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读父亲写来的信和给父亲回信。如果平时勤快点,帮家里多做些家事,母亲赶集时(农村七天一个集),偶尔会带我到十里开外的东观镇看几本小人书。再后来,母亲也不带我去了,只因我太“贪得无厌”,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那书摊,非得挨上几巴掌,才鼻涕一把泪一把磨磨叽叽、极不情愿、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我打小脑子里就喜欢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记得上小学三年级那会儿,老师让同学们写一篇记人的记叙文。我天马行空地写我的姐姐参加工作,即将离开家乡,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争先恐后地到村口送姐姐的热闹场景。结果,老师给这篇文章的评语是:牛头不对马嘴,乱弹琴。老师为警示其他同学不再胡乱编造,不禁罚了我站,还给了我一教鞭。老师是我的邻居,对我家的底细摸得比我还清楚,岂容我这般不实事求是。
我十二岁那年,全家随父亲迁家来到攀枝花宝鼎矿区。条件好了许多,我读书的机会也增加了很多。那时,我家里有一个小红木柜子,很神秘。父亲下班后,常常在干完地里的活、吃完饭后,嘴一抹,就把柜子打开,拿出一本书歪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临睡前又把书放回柜子里。我被那个小木柜搞得成天心神不宁,老琢磨着该如何弄开它。终于,在一次父亲午休时,我蹑手蹑脚地从父亲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把向往已久的钥匙,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柜子。我的天啊!柜子分三层,满满的都是书,我胡乱抓出两本,赶紧锁上柜子,把钥匙放回原处。在中学阶段,父亲小柜子里的书我基本看完了,有《青春之歌》《人生》《简.爱》《欧也妮·葛朗台》《复活》……
也许是经常读书的缘故,本来语文成绩不太理想的我,渐渐喜欢上了语文,更喜欢写作文,作文还时常当作范文在班级念。我的这些变化让父亲很是高兴,他开始鼓励我多读书,还经常从单位的阅览室里借回很多书让我看。
二
步入社会后,有一段时间,觉得工作、生活都异常烦闷且无助,内总愤懑着,觉得前途渺茫。就想借助于笔墨,释放出内心的东西。我最初的写作,确切地说,那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写作,更多的是内心情感和对外界看法认知的释放。那会儿的我,如今想来,那应该算是一个“愣头青”的宣泄。
最初那会儿,我写的一些不成样儿的小短文章,从不敢示人,更不敢往报社投稿,心生恐惧,生怕石沉大海,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自尊受到打击。
1995年11月的一天,我偶然看到《攀枝花矿工报》一则征文启示,我尝试着写了篇不到五百字的小散文《收不住的思绪》。不料想,1995年12月21日就刊登出来了,后来,这篇文章还获了三等奖,奖金三十元,稿费三元。这于我是莫大的鼓励,我甚至是欣喜若狂的。那三十三元钱,我一直收藏着不舍得用。
写作初期,我写的东西多是儿时的成长历程、生活的琐事或是看到听到经历到的。这些琐事富有人情味,有温度。但我更喜欢置身旷野,感受自然的恢弘,时光的深邃,叙写大自然的种种体验和所思所想。有一个时期,我写了很多游记,心性也变得宁静豁达了。那个曾经感叹着人世间烟火中夹杂着许多无奈与苦楚的“愣头青”,心性竟也风清月明了。我甚至到井下体验过生活,被矿工兄弟们艰苦卓绝的工作环境和乐观的精神深深打动。1996年11月19日,我写的第一篇小说《窑》发表在《攀枝花日报》,后来,《攀枝花文学》也选用了这篇小说。记得《攀枝花文学》原小说编辑张鸿春老师在一次文学培训班上还点评过这篇小说,对我影响极大。
三
因为写作,我原本狷急躁动的性情也慢慢释然淡定,而一切也都在悄然中出乎意料地阔步前行。那会儿,单位团委特别喜欢搞演讲比赛、知识竞赛这类的活动。此前,我是想也不敢想能走上台去展示自己。而写作让我有了这份自信,我连续六年参加单位的演讲比赛都拿了第一,还多次代表单位到市里和省煤炭系统参加比赛。人家说:“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聪明呢!”我还报名学习管弦乐,最终成为三十多名学员中唯一入选乐队的乐手。个中酸甜苦辣,现在还记忆犹新。我这个人吧,其实,就是天生不服输,骨子里倔着呢!别人说我不行,那好,我就行一个让你瞧瞧,我就是靠着这种倔劲儿,不断地往前走着。
在文字中穿行,挖掘和发挥着自己的潜能,是激越的。由于陆续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一些文章,加之参加各种活动也都有不俗的表现。单位觉得让我从事宣传工作应该不错,1997年就把我从基层一线调到了宣传部门。文字的东西是相通的,文学和新闻有很多共性的东西,有文学素养,新闻作品写起来就有了灵性。反过来,新闻也培养了我独特敏锐的视觉。几年后,领导觉得我宣传搞得那么好,每年能写出几百篇稿件,写工作报告、经验材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又把我从宣传部调到办公室当秘书,专门写八股文式的材料。我后来从事管理工作,得益于秘书岗位的综合锻炼。而这一切,都源于写作,源于文字的流淌。
四
工作后的好些年,我的经济状况都挺窘迫的。女孩子都爱美,但那时的我,似乎不太在意美与不美,很少买衣服,更甭说化妆品了。仅有的钱,积攒起来大多买了书。其实,一个人心中只要有方向,即使生活不如意,身上也会有一种强大的定力。而这种内力也在不知不觉中磨砺着你的性格,使你在艰难困苦中挺住腰杆,从容不迫地一路前行。我记得当时特别喜欢读《作家文摘》,恰好,办公室的另一位秘书也喜欢这份报纸,我们俩一人出四十五元钱,合伙订了三年的《作家文摘》。后来,手头宽裕些,我就自己订阅了《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十月》等书籍。
作家王安忆说她自己最初的写作,就是把吸入的东西慢慢地释放出来,让它流淌出来。我虽做不到像王安忆那样,但我一直朝着这方面努力,通过文字来释放自己。我的生活在旁人看来是单调甚至乏味的,不会打麻将,也没有什么爱好,时间就很宽裕。我就把这些时间用来读书看报。直到今天,每天无论再忙,我都会抽时间看上一会书。报纸杂志上好的词句,我也喜欢摘抄下来。我后来写的很多散文,其中一部分源自于我摘抄的这些东西给我的灵感,譬如《善良开出的花朵》《寂寞是一种奢侈品》《力量的基石》等文章。
说来还挺有意思,有一天,在一个文学群里,有两个文友因观点不合,在群里发生了争执,还红了脸。有一个文友马上把我写的那篇散文《善良开出的花朵》发到群里,让他们看看,那俩人后来互相道了歉。我挺感动的,没想到,文字的力量是这样强大。
很多文友说读我的文章舒服、亲切、温暖且感人。我记得有一位报纸的编辑在编我创作的散文《一元钱》时,打电话告诉我,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其实,我自己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你想啊!一个几乎是衣不蔽体、穷不拉几的收破烂的,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早晨,竟然花一元钱,给我买了张车票,而我却不记得他是谁。这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人们的善良、艰辛、乐观。其实,生活中真正打动人的感情总是朴实无华的,但却有一种特别的力量,直抵人心的最深处。我特别喜欢写小人物,因为小人物,生活的一切,都染上了温馨的底色。
我对小说格外偏爱,也一直想写小说,但也只是偶尔写些微型小说。我心里清楚,是自己被一些日常事务纠缠,没有静下心来搞创作。明知道这样不好,却也任由他去。其实,内心挺挣扎的,也很苦恼,有时还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害怕。即使如此,我也不敢放下笔,无论文章长短、好坏,我都一直坚持在写。我怕一旦放下笔,就再也不写了。“写是硬道理,不写没道理。写有可能失败,不写连失败的可能都没有”。刘庆邦先生的话,我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五
2018年6月参加鲁迅文学院首届煤矿作家高研班的学习,有幸见到了我敬仰已久的著名作家刘庆邦先生,先生在我心中那就是一座仰之弥高的大山。我从未想过此生能有缘见到先生,那一刻,我激动得不知所措,眼眶湿润。先生温和亲切且谦逊有礼,一下子拉近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先生和我说了好些话,末了,先生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晓燕,你要好好写。”“好好写”,先生的鼓励,让我重燃继续好好写作的斗志。
在文字中行走,我乐观坚强自信;行走在文字中,心灵能得到滋润。我特别感谢文字带给我的力量,带给我的影响,让我拥有一个美丽人生。[1]
作者简介
马晓燕,四川南充人,高级政工师,四川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