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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曠野上(穆旦詩歌)

作品原文

作者:穆旦

我從我心的曠野里呼喊,

為了我窺見的美麗的真理,

而不幸,彷徨的日子將不再有了,

當我縊死了我的錯誤的童年,

(那些深情的執拗和偏見!)

我們的世界是在遺忘里旋轉,

每日每夜,它有金色和銀色的光亮,

所有的人們生活而且幸福

快樂又繁茂,在各樣的罪惡上,

積久的美德只是為了年幼人

那最寂寞的野獸一生的哭泣,

從古到今,他在遺害着他的子孫們。


在曠野上,我獨自回憶和夢想:

在自由的天空中純淨的電子

盛着小小的宇宙,閃着光亮,

穿射一切和別的電子化合,

當隱隱的春雷停佇在天邊。


在曠野上,我是駕着鎧車馳騁,

我的金輪在不斷的旋風裡急轉,

我讓碾碎的黃葉片片飛揚,

(回過頭來,多少綠色的呻吟和仇怨!)

我只鞭擊着快馬,為了驕傲於

我所帶來的勝利的冬天。

在曠野上,無邊的肅殺里,

誰知道暖風和花草飄向何方,

殘酷的春天使它們伸展又伸展,

用了碧潔的泉水和崇高的陽光,

挽來絕望的彩色和無助的夭亡。


然而我的沉重、幽暗的岩層,

我久已深埋的光熱的源泉,

卻不斷地迸裂,翻轉,燃燒,

當曠野上掠過了誘惑的歌聲,

O,仁慈的死神呵,給我寧靜。


1940年8月

作者簡介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錚,中國現代主義詩人、翻譯家,九葉詩派成員之一,祖籍浙江省海寧市袁花鎮,出生於天津,畢業於美國芝加哥大學。[1]

穆旦6歲即發表習作,青年開始詩歌創作,之後一直寄情於現代詩,聯大畢業後,曾參加了中國遠征軍。國外深造回國後,擔任南開大學外文系任副教授,文革中遭受迫害調圖書館工作。1977年穆旦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享年59歲。[2]

穆旦早在四十年代就成為當時最受歡迎的青年詩人,他的詩在上海詩人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四十年代初期,聞一多遍選《現代詩鈔》時,選入了他詩作十一首,數量之多僅次於徐志摩一首。1948年初,方宇晨的英譯《中國現代詩選》在倫敦出版,其中就選譯了穆旦詩九首。1952年,穆旦的兩首英文詩被美國詩人赫伯特·克里克莫爾(Hubert Creekmore)編選入《世界名詩庫》(A Little Treasury of World Poetry)同時入選的其他中國詩人只有何其芳。穆旦詩作的藝術風格、詩學傳統、思想傾向和文學史意義,在四十年代就被一些詩人和評論家較為深入地討論着,並被介紹到英語文學界。

五十年代初以來,穆旦頻受政治運動的打擊,身心遭到極大的摧殘,被迫從詩壇上銷聲匿跡,轉而潛心於外國詩歌的翻譯,直到驟然去世。穆旦去世多年以後,才逐漸被人們重新認識。人們出版他的詩集和紀念文集,舉行「穆旦學術討論會」,給予他很高的評價。「二十世紀中國詩歌大師」的排行榜上,他甚至被名列榜首。這種種的不尋常,被稱為「穆旦現象」。[3]

袁可嘉在《詩的新方向》中認為,穆旦「是這一代的詩人中最有能量的、可能走得最遠的人才之一」,現在看來這一判斷是準確的。

袁可嘉回憶了現代文學史上現代化新詩潮的由來和發展,認為「穆旦是是站在40年代新詩潮的前列,他是名副其實的旗手之一。在抒情方式和語言藝術『現代化』的問題上,他比誰都做得徹底」。不過袁又指出,這樣的「徹底性」難免在某些尚不成熟的詩作中帶來一定程度的生硬和晦澀,使他的作品到今天還不能為更多的人所理解和欣賞,是我們應當吸取的教訓。[4]

王佐良認為「無論如何,穆旦是到達中國詩壇的前區了,帶着新的詩歌主題和新的詩歌語言,只不過批評家和文學史家遲遲地不來接近他罷了」。王佐良還談到了穆旦晚年的詩作,認為詩人經過將近三十年的坎坷,仍有那無可企及的詩才。他認為《冬》可以放在穆旦最好的作品之列。[5]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