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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其二)

復仇(其二),因為他自以為神之子, 以色列的王, 所以去釘十字。 架。 兵丁們給他穿上紫袍,戴上荊冠,慶賀他;又拿一根葦子打他的頭,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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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因為他自以為神之子, 以色列的王, 所以去釘十字。 架。

兵丁們給他穿上紫袍,戴上荊冠,慶賀他;又拿一根葦子打他的頭,吐他,屈膝拜他;戲弄完了,就給他脫了紫袍,仍穿他自己的衣服。

看哪,他們打他的頭,吐他,拜他……

他不肯喝那用沒藥調和的酒, 要分明地玩味以色列人怎樣對付他們的神之子, 而且較永久地悲憫他們的前途,然而仇恨他們的現在。

四面都是敵意,可悲憫的,可咒詛的。

丁丁地響,釘尖從掌心穿透,他們要釘殺他們的神之子了,可憫的人們呵,使他痛得柔和。丁丁地響,釘尖從腳背穿透,釘碎了一塊骨,痛楚也透到心髓中,然而他們自己釘殺着他們的神之子了,可咒詛的人們呵,這使他痛得舒服。

十字架豎起來了;他懸在虛空中。

他沒有喝那用沒藥調和的酒,要分明地玩味以色列人怎樣對付他們的神之子, 而且較永久地悲憫他們的前途,然而仇恨他們的現在。

路人都辱罵他,祭司長和文士也戲弄他,和他同釘的兩個強盜也譏誚他。

看哪, 和他同釘的……

四面都是敵意,可悲憫的, 可咒詛的。

他在手足的痛楚中,玩味着可憫的人們的釘殺神之子的悲哀和可咒詛的人們要釘殺神之子,而神之子就要被釘殺了的歡喜。突然間,碎骨的大痛楚透到心髓了,他即沉酣於大歡喜和大悲憫中。

他腹部波動了, 悲憫和咒詛的痛楚的波。

遍地都黑暗了。

「以羅伊, 以羅伊,拉馬撒巴各大尼?!」(翻出來,就是: 我的上帝,你為甚麼離棄我?!)

上帝離棄了他,他終於還是一個「人之子」;然而以色列人連「人之子」都釘殺了。

釘殺了「人之子」的人們的身上,比釘殺了「神之子」的尤其血污,血腥。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魯迅全集·野草》

賞析

這則寓言寫耶穌基督被釘殺時,遭到了敵人和那些他要拯救的同胞的侮辱、戲弄和譏誚,從而使耶穌沉痛地感到「四面都是敵意」。為此,他悲憤已極,在釘殺他時,乾脆連麻醉藥也不喝,不將「透到心髓中」的痛楚顯露出來給那些麻木的同胞娛樂、賞玩、慰安。他反過來倒要玩味以色列人的前途和現在,作為向這些「可悲憫」、「可咒詛」的人們的「復仇」;他認為精神的麻木是最可詛咒、悲憫的,「哀莫大於心死」,與之相比,粉身碎骨的痛楚,反而顯得「柔和」「舒坦」。

作品主要是寫受難中的耶穌形象和玩弄耶穌痛苦的群像。這無疑寄寓了作者對麻木、落後的「戲劇的看客」的批判,正象作者曾在《藥》、《娜拉走後怎樣》、《示眾》、《阿Q正傳》等作品中所表現來的對「看客」的看法一樣。但作為寓言,它的深刻寓意還在於表現了在歷史進程中,作為少數的先覺者、改革者與廣大群眾之間的隔膜感。歷史的前進就某種意義來說就是群眾對思想超前的先覺者的理解。然而群眾往往需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理解,在當初,他們對於先覺者和改革者是不理解甚至持敵對態度的,這也就是歷史之所以曲折的原因之一。耶穌當年在耶路撒冷傳道,代表的是下層人們的利益,反映了奴隸和貧民反抗奴隸制的要求與呼聲,是作為先覺者的象徵的。但,正是這些奴隸和貧民並不理解耶穌,甚至在耶穌受難時充當「看客」,玩弄他的痛苦。這無疑是先覺者的悲劇所在。

耶穌在被釘殺時遭到那些他要拯救的人們的侮辱和戲弄,這並沒有使耶穌後悔自己的行為,並不因為人們不理解而放棄對真理的追求。他的「復仇」, 目的在於驚醒麻木的人們。這就表明作為先覺者那種博大的胸懷和寧死也不屈從「庸眾」的可貴品質,這是這則寓言對人們又一啟示意義。

這則寓言在取材和處理材料方面新穎別致。作品取材於《聖經·新約全書》關於耶穌被釘殺在十字架上的宗教故事。但魯迅並不用主要篇幅去寫耶穌宣講福音的宗教事跡,也不孤立地去讚美耶穌受難時的犧牲精神。魯迅着重從耶穌與「庸眾」之間的關係着筆,更着重於耶穌作為「人之子」的意義。這樣,就一掃原故事中的神秘的宗教色彩,從而使整個故事具有了上述全新的意義。

以詩的語言,迴環往復的手法。極力渲染耶穌受難時的場面和主觀感受,在冷峻的格調背後隱藏着一顆悲憤不平的心,從而使作品具有一種沉鬱悲壯的風格。這是這則寓言的又一顯著特徵。[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