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山)
作品欣賞
夏
夏 立夏了。 清晨，路邊的小草葉尖上頂着露珠，初升的太陽斜斜地照過來，一片珠光就閃閃爍爍，靈動地跳躍起來。
樹間的鳥兒似乎也是剛剛睡醒的樣子，唧唧啾啾地叫着，聲音清脆婉轉，尚聽不出煩躁。 雖然此時還帶着暮春留下來的薄薄的陰涼，但我已經能隱約感受到隱藏在陰涼背後的那一絲熱辣了。 心裡尚有一絲慶幸——好在還有個梅雨季，間隔的晴雨可以拉長進入盛夏的時程，不至於讓我們一頭鑽進炎熱。要知道，夏季的杭州就是一個大火爐，可以把人煎熬得欲生欲死。這個季節也變成了讓人又愛又懼的時段，不免讓我深深地懷念起北方的夏天來。 在久遠的記憶里，北方的夏天顯得有些寂寥。 最能讓你感受到夏天熱情的是隨處可見的白楊樹，它們筆直地站立着，風一吹，樹葉嘩啦啦地響，像拍手鼓掌的聲音，這是夏天裡最歡鬧的聲音。 但是，最美好的夏景藏在各家各戶的菜園裡。 那時，我們住平房，每戶人家的房前屋後都有一個小菜園，按照自家的喜好種着各色蔬菜，我家種了幾隴黃瓜，幾隴的茄子，幾隴西紅柿，再沿着園子邊緣種一圈豆角。春季播種發芽，夏季開花結果，藤蔓間或枝丫下，頂花帶刺的黃瓜，紫盈盈的茄子，紅彤彤的柿子，沉甸甸地垂下來，似乎裝滿了陽光雨露的滋潤，帶着最自然的清香。這些時令蔬菜只有在夏季可以敞開肚皮吃，到了秋天菜園拔秧了，綠色就漸漸地消失，再想嘗到這些時令果蔬就只有盼着來年了。那時，北方的新鮮蔬菜是很珍貴的。 除了這些，大自然還有更珍貴的饋贈——地里的野菜旺盛地成長，有成片的苦苦菜，婆婆丁，莧菜……我們幾個女孩兒結伴去剜野菜，順便還能採到「黑星星」和「野姑娘兒」，甜甜的味道似乎是太陽的味道。把採回家的野菜擇好洗淨，新鮮水靈的像有魂靈兒似的，端上小飯桌蘸醬吃，這是我最懷念的北方味道。 此時的太陽也是直曬着，但只要有一棵樹灑下一塊陰涼，一陣風吹來，就會把暑熱吹得無影無蹤。 白天裡，我們穿着短袖襯衫，棉布單褲東奔西跑，到了晚上還要添一件外衣抵擋夏夜的涼意。最愜意的是夜幕籠罩蒼穹，躺在炕上，從敞開的後窗看淨朗的夜空中或繁星密布，或月色如水……後院的那顆紫丁香香氣濃郁，讓人迷醉在夏夜的溫柔中。 夏天是北方最珍貴的時節，陽光充足，氣溫適宜，這是大自然給予的溫柔和體貼，讓走過寒冬的生靈萬物、大地長空地都能享受輕盈、自在、舒展和滿足。
後來來到南方，南方的酷暑徹底顛覆了我對夏季的感知。尤其對杭州夏天的描述，怎是一個「熱」字怎能了卻的！這麼多年生活下來，雖然已經熟悉和習慣了這裡夏季的炎熱，卻沒有改變我「懼怕夏天的」事實，我老公也是一樣。 記得老公第一次來杭州，恰巧農曆7月，正值江南盛夏。我興致沖沖地領着他去逛西湖，為了趕清晨的那段陰涼，我們起了個大早。從斷橋出發，走蘇堤、白堤，此時大片的荷花盛開，蓮葉婀娜地輕擺着；岸上垂柳依依，不遠處的淺山像是畫上去的一抹黛藍；天高雲淡，亮閃閃的日光撒在這一處山水間，更添明麗。多美的一副水水畫卷啊！路上行人不多，我悠悠地慢行，想在駐足，凝眸的片刻讓他把西湖美景多多地印在心裡。還未到正午，路程也未過半，他悶悶說：「我們還是別走了，太熱了啊……」只見他滿頭、滿臉的汗水，襯衫也被汗水打濕，神情痛苦，早就沒有了賞花觀景的心情。從涼爽的貴陽一下子到炎熱的杭州，他捱不了這樣的炎熱！ 到了晚上，我又拉着他去逛繁華的延安路、武林廣場，竟然一絲風都沒有，梧桐樹的葉子紋絲不動地耷拉着，沒有精神。白天裡，太陽投射下來的熱量又從地上蒸騰出來，整個城市就像一個大蒸籠，全城的人都在洗「桑拿」。無論店鋪里琳琅的商品多麼誘人，無論高低錯落的霓虹閃爍多麼好看，都提不起他的興趣。最後，只有縮進空調房間裡，幾天工夫便匆匆逃離。 也有北方的朋友趁暑假期間的空擋來杭州旅遊，天堂的火辣辣的「熱情」讓他們承受不住，天堂的美景也在他們心裡打了折扣。 就這樣，杭州的熱情打敗了我的盛情。 整個一個夏季，全城熱浪滾滾，人們白天儘可能地躲進空調房間，到了晚上，年紀稍大點的人才蹩出房門，短衫薄襦，搖着蒲扇，在街頭巷尾走動走動，接接地氣。 但是，當夏季在我的抱怨中走過時，也會留下懷念，懷念在烈日下大汗淋漓的暢快，懷念知了不知疲倦的嘶叫聲，懷念美人蕉火紅的那麼嬌艷……甚至懷念在涼爽秋日裡已經消散了的煎熬的感覺。卻原來，是歲月在磨礪中留下鮮明的質感，讓我想念！是時節的車輪顛簸的節奏，讓我想念！ 緣分讓我跟隨老公來到爽爽的貴陽——貴陽是一座「山中有城，城中有山，綠帶環繞，森林包圍，城在林中，林在城中」的具有高原特色的城市，以溫度適宜、濕度適中、空氣清潔、水質優良、海拔適宜、等氣候優勢，榮登「中國十大避暑旅遊城市」榜首，被中國氣象學會授予「中國避暑之都」稱號。貴陽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有句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氣候宜人數貴陽」，真是名副其實。 所以，每到夏季，我就都會躲到貴陽，遠離杭州的炎熱。 我們住的小區里綠樹成蔭，鮮花盛開。薔薇的枝葉纏滿院牆的籬笆，粉紅色的花朵也隨着枝蔓攀爬得到處都是，絢爛得熱烈但不火辣。小池塘里的睡蓮妖嬈地曬着風姿，清風徐來，水波粼粼，哪有酷暑的折磨，哪有苦夏的煎熬！到了晚上，更是涼爽宜人，不必鋪硬邦邦的涼蓆，不必用空調，倒是要蓋一條薄被才會踏實安穩地進入夢鄉。淺淺的夢中，常會有風雨、雷鳴聲忽然而至，又繼而消失，風雨洗刷過後，第二天准又是個涼爽的天氣！
作者簡介
君山，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