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渔网(罗豹)
作品欣赏
外公的渔网
外公家住在淮河边,捕鱼是外公的拿手好戏。外公家有两张渔网,一张撒网,一张拉网,外公在河里捕鱼常常使用的是撒网,拉网很少用,逢年过节,或是有重大事情,大量用鱼,拉网就派上用场。
在那个还没有解决温饱的年代,大家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当作食物,更别说鱼了。外公却不这样外公的渔网和别人的有很大不同,网眼比别人家的大很多。大家一起出去捕鱼,外公的渔网抓不住小鱼,刚开始,一起捕鱼的人都感到奇怪,什么原因呢?很是疑惑。捕鱼结束,休息时,一起晾晒渔网,一位刚学会捕鱼的邻居,左瞅瞅,又看看,翻了又翻,拿起外公的渔网,对着太阳,眯着眼,突然一声惊诧,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们过来看呀,老三的网眼比我们的大呀!”捕鱼的人纷纷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渔网和外公的渔网对比起来。“老三,网眼这么大,小一点的鱼会跑的。”外公没有急于解释,缓缓地站起来,狠狠地抽了一口自制的烟卷,吞下去,鼻孔里有两道烟柱冲出来,如两条龙,飞舞着,急匆匆地钻出鼻孔,奔向辽阔的天宇。一口烟抽罢,外公说:“网眼大一些,小的鱼就可以从网里逃出去,继续成长,下一次,我们撒网捕鱼,那些长大后的鱼就跑不掉了。”众人怔怔地看着外公,继而有人哼着鼻子,对着外公笑了笑,像是看一个怪物。“你家那么多孩子,饭都吃不饱,还不要小鱼。”“唉”,也有人对着外公哀叹,摇着头,轻轻地走开了。
外公捕鱼回来,在河里把渔网清洗干净,拿回家晾晒。晾晒后把渔网挂起来,外公先把梭子穿好线,再一点点的检查渔网,每一个网眼都不会错过,线头脱落或者网线被挂断,外公就拿起梭子首先将破掉渔网的线头勾起来,之后将破损一侧的鱼线向外拉伸,以用来修补渔网上的漏洞,最后用梭子将渔线沿着渔网旧的纹路拉伸。外公拿起梭子上下翻飞,左进右出,粗糙的大手此时是那么的灵巧,梭子在外公的手里如绣花针一样,一会的工夫,渔网就补好了。稍大一些,我忍不住问外公,捕鱼时渔网有没有出现问题,不是很清楚吗?何必那么仔细地检查呢?看着年少懵懂的我,外公没有过多的回答,温和地笑了笑,说:“孩子,长大你就懂了。”
暑假里,我常常住在外公家,外公出去捕鱼,我当然就是一个小跟班。外公到河里捕鱼,一般会选择在傍晚,太阳在西边徘徊,热气渐渐消退,外公背着渔网,我背着鱼篓。来到河边,找到水较深的地方,外公把撒网的上端套在自己左手腕上,左手提着撒网,右手分拣带锡坠的下端,分拣好之后,半转身,腰腹一使劲,右手把带锡坠的一端抛出去,渔网在空中形成一个圆圈,仿佛把夕阳都套进去了。渔网落下,外公快速地把网拉上来,在夕阳的映照下,鳞片发出金色的光芒,外公的脸上也绽开了花朵。
上世纪九十年代,捕鱼器很是流行。充满电,带上捕鱼器,一会儿,鱼篓就满了,大的、小的、甚至刚出生的鱼崽都能捕获。河岸边,被电晕的小鱼仔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的跳跃,想回到河里去。有些浑浊的河水在小鱼仔不远处哭泣,呼唤,伸出双手想去拥抱小鱼仔,却摸不到,只好伤心地走开。小鱼仔望着远去的河水,看看蓝色的天空,不甘地闭上双眼。 站在河边的外公,看到幼小的鱼崽,外公捡起来,捧在手里,放进河里。痛惜地自言自语:“造孽呀,造孽!”有些小鱼仔摇动着尾巴,看看外公,向水深处游去,有些永远的闭上了双眼。捕鱼的人沉浸在用电捕鱼的快乐中,无人理会外公。
从河边到村庄的道路上,一个老人在夕阳里,蹒跚地走着。从此,外公把渔网高高地挂在房梁上,再不捕鱼。
新的世纪来临,浉河水依旧不停息地窜入淮河的怀抱,在浉淮交界处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清清的水里重新迎来渔民的小船。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船里不时传来悠扬的歌声。外公又拿起渔网,在碧水蓝天下撒起了网。[1]
作者简介
罗豹,广东省东莞市作家协会会员,东莞市小小说学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