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沒有別人(梁怡)
作品欣賞
外面沒有別人
「在。」
「有時間嗎？」
「怎麼了？」
「想請教你個事啊！方便上網嗎？」
「好，我去找家網吧。」剛剛路過動物園的蘇乘收到短信，便回復了幾句。接下來就是急急往三橋網吧走去。秋風漸起，落葉一片片飄落，地上黃的、紅的斑駁起來。蘇乘踩着落葉前行，心裡有說不上來的急迫。三橋網吧的人不是太多，蘇乘讓網管開了一台角落裡的電腦。剛剛登上QQ，一條條的信息跳了出來。
「如何才能讓一個人對我有好感？」
「我的同事給我介紹了一個女孩，就是這裡的當地人。」
「我說話還是會臉紅，有一些害怕。」
「女孩人挺好，單純可愛。」
蘇乘看着一條條跳出來的信息，心頭一陣歡喜，這個人終於要戀愛了。
「喜歡就要主動去追啊！真心對真心。為什麼還會臉紅呢？」
「你這齣來工作不是好多年了麼，你面對的客戶也好多了啊！難不成你在給對方介紹你的設計方案時你是紅着臉說的？」
「那倒不是。」
「有時間就約人家出來玩，一起轉轉，一起吃個飯。那麼多的空閒時間有人陪你了，是多好的一件事呢！」
「我戀愛了，你怎麼辦？」
「我不是好好的嗎，我一直希望你比我幸福啊！」
這句話剛出，蘇乘看到對方發來「適合做情人的十條標準……」
「你發的是什麼啊！」蘇乘心頭有想要噴發的抑制不住的怒火。
「怎麼，生氣了？」
蘇乘不再回復氣沖沖地下線！
前後不到半小時的聊天，這真的算不上一次愉快的談話。那個實在靦腆的方垚怎麼可以這樣！那個冬天裡會裝好一大杯熱水卻不喝，只為給蘇乘暖手的人怎麼會這樣！那個告訴蘇乘她是喜歡着程昊的人怎麼可以這樣！蘇乘心頭莫名地悲涼，雙手環抱自己，穿行在旱西關的窄巷裡，行單影只！
天還是黑了下來，小屋裡蘇乘聽着許巍的《時光》，上下眼皮直打架，索性抱了抱枕蜷縮成一團。
一片刺目的光暈里，那個小學時一直和她同桌的人——宏，他朗笑着，輕輕地向她走來。「你還好嗎？」「我很好啊！」蘇乘開心地笑，他們坐到一塊大石頭上，挨得很近，像極了當年相隨去找另外一個朋友，在街道的拐角處他們碰到了一起。那時天雖黑，月光卻撒出碎銀般的光。蘇乘望着宏，說不出話，只管笑！宏亦笑看着蘇乘。蘇乘眼裡滿是光暈中的宏，像陽光一樣的宏，讓蘇乘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間流過……
「屋裡有人在嗎？」蘇乘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光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小跑着去開門。「你是不是又忘了關隨身聽？不早了，該睡了！」「哦，是的呢，我都睡着了。不好意思哦！」蘇乘紅着臉關了門，跳到床邊，探手關掉隨身聽，就那麼呆坐着。蘇乘撓撓膨亂的頭髮，好像剛剛看到了宏，方臉劍眉，好久不見的人。上次他們通話是幾時，蘇乘早已記不起。那麼長那麼久的日子裡，蘇乘和宏坐一起。她曾用彩筆在宏的筆記本的右下角畫出不同的圖案，再認真地塗上色。那個本並不是她的，她卻用了全部的心思去裝飾那個筆記本。他們一起上課，一起考班上的第一名，一起去爬山。他們漸漸長大，他們一起考取了縣城裡的中學。雖不在一個學校，但節假日他們還會一起相約去爬山，一起談學校的種種。後來宏上了中專，蘇乘上了縣裡的高中。宏畢業那年的夏日，蘇乘在宏的家裡看到一張照片，宏和一個女孩子坐在圖書樓前，女孩子緊依着宏，宏的手親妮地搭在女孩的肩頭。
「她是你女朋友？」
「嗯。」
「沒有聽你說起過！」
「正想說給你聽。」
「你倆好配哦！」
蘇乘的心一下空空的，她想要跑開，她想要跑去找程昊——她視為老師的人，那個個子不高黑瘦的男孩子，初中時在她的旁邊坐了好久的男孩子。蘇乘放下相冊，也放下了那本從宏那借來的《年輪》，她謊稱有事離開！夏日的嬌陽太過毒辣，蘇乘一路疾跑，都無法掩飾她內心的慌亂……
就在那個夏日午後，蘇乘找到了程昊。「你怎麼這麼久才來找我？」程昊問。蘇乘有些不知所措。「你在大學裡的生活好嗎？你是不是新交了異性朋友？你還記得我嗎？」程昊聽着蘇乘連珠炮似的發問，輕問「你怎麼了？」「沒什麼。」蘇乘不再言語。屋前的玉米稈長的老高，還沒有到夜晚，竟然有了一半聲的蛐蛐的閒鳴。
一周後，蘇乘正在為即將要開的標忙忽，手機短信的提示音打斷忙碌中的她。
「你好，我是方垚的女朋友。我知道讓方垚忘掉你不可能，你能給我講講他的以前麼？」
「你好，看到信息很高興，像是見到了你一樣。我和方垚是高中同學。我正在忙，有時間我給你電話。祝你們幸福！」蘇乘想要認真地回一條短信，但卻沒辦法靜下心來，手頭的工作急要，她已經是把自己繃的不能再緊的樣子。這個短信在這個當口又給了她不小的驚慌！
秋季是蘇乘最喜歡的季節。她喜歡在中飯後沿着桃園路的小徑走走，踩着落葉，沐着細碎的陽光。程昊要回來了。她的程昊要回來了！就在這個周五的晚上，她就可以看到那張黝黑的面孔，就可以有堅實的肩膀依靠！
周五下班後，蘇乘騎車急急往家趕。她在西關的窄巷裡穿梭，匆匆地買了菜。程昊最愛吃她做的燜面了。她想要在他一進家門時就能吃到她做好的燜面。小屋不大，一張雙人床，一組簡易布衣櫃，一張寫字檯。她就在寫字檯上開始做他們的晚餐。程昊回來時，她剛剛做好。她看着風塵僕僕的程昊笑，程昊放下包，一把擁住她，她笑得咯咯地說：「燜面要糊了！」……
程昊只住了三天就返單位了。這三天裡，蘇乘請了一天假，他們一起沿着西關的窄巷走。去那間樹屋吃了川妹子的麻辣燙，看了以前的房東阿姨，去了動物園，逛了柳巷的夜市兒……他們想起他們的那一次，倆人去了服裝城，買了好多東西，最後只剩下一元錢，只夠買一張公交票，倆人推來推去，誰也不肯坐車先回，後來倆人手拉手硬是從服裝城走回到旱西關，走到金融大廈時，傍晚的太陽正紅着臉笑看着他們，他們累的實走不動了就坐在台階上歇腳，看着過往的人，笑自己的傻冒……
程昊還是走了，小屋一下子又回歸了冷清！雖然蘇乘已婚，但在外人看來她還像是一個單身，因為大部分時間裡，她都是一個人。
冬天要來了，蘇乘天性怕冷，早早地穿上了厚衣服。她給方垚的女朋友去過一次電話，姑娘在電話的那端說方垚搬去和她住了，搬過去的那天，方垚的書里掉出一些信件，她都看到了。蘇乘緩緩地說，那些過往是好久遠的事了，那時他們是高中同學，方垚很關心她，她和方垚之間其實也沒什麼。蘇乘還會在夢裡夢到宏，有時清楚，有時不清楚，但還是常常做着這樣子的夢。冬天真正來了，那一年的雪下的好大，馬路上連着幾日冰雪不化！蘇乘在寒冷里更加孤單，她不可以像以前一樣隨便找個時間就電話給方垚，說說近況，說說碰到的開心與不開心的事！她希望程昊每天電話給她，可程昊常常是一周才來一個電話！好在，馬路上的積雪最終是化掉了。程昊會在年底時回來一段時間陪她好好過個年，他們的每一個冬日都是串成一場蜜月來度過的！
春天再來時，蘇乘清爽了許多，她有好久沒有夢到宏了，她也不會再因和方垚不能隨時聯繫而難過。春暖花開里，程昊都會回來多陪蘇乘，他們開始計劃買個小屋，結束租住房的日子，生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孩。他們有好多的計劃開始一步步落實……
幾年後的一天，蘇乘和程昊帶着孩子回老家。在老家的公交車上，路過宏家門口，上來一個帶着小女孩的年輕媽媽，她就坐在蘇乘對面，隨之上來的還有宏的母親，她並沒有看到蘇乘，她向車尾走去。小女孩像極了宏，年輕的媽媽漂亮而溫柔。蘇乘微笑着看着她們。這個年輕的媽媽一定想不起她大婚時，蘇乘曾去過他們的婚宴。蘇乘攜夫攜子在自家巷子口下車，走出幾步後回頭，坐在車尾的宏的母親正站了起來看向蘇乘，蘇乘笑着招手，紅色的風衣在風中舞動。
許多年過去了，程昊已經從外地回來，他們結束了兩地十年的生活。每天早晨，一家三口吃了簡單的早飯，孩子忙着上學，蘇乘和程昊忙着上班。晚上回去蘇乘做好豐盛的晚餐等着孩子和程昊回來。最簡單的幸福莫過於早上和孩子、愛人說再見，晚上看着他們平安歸來……
一天，蘇乘去書店，看到張德芬老師的書。裡面有這樣一句話：「外面沒有別人，除了自己。」看到這句話時，蘇乘已經在過往的流年中醫好了自己。 [1]
作者簡介
梁怡，筆名如風，70後.成長於雁門關下的古縣城，現居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