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鎮朔方碑(趙永勝)
作品欣賞
大明永鎮朔方碑
我覺得旅遊不能一味地捨近求遠。最近我就是在嘗試身邊游:踏訪郭蛤蟆古城,體味金國孤忠郭蛤蟆孤守城池三載的赤膽忠心;攀登青涼山,傾聽絲路古剎佛教西來的佛國梵音;身臨祖厲河瀑布,洞天聽水靜觀響河飛瀑的三疊兩疊;進入郭城驛驛城,觀舊時燕盤旋、憶往昔信使馳騁。瞧,這樣的旅遊情趣能比去那名山大川隨波逐流遜色多少?
遊客罕至的地方不一定就沒有旅遊資源,荒山野嶺說不定也會有奇遇。瞧,這一天,就是一個例子。高山下,河岸邊,行走在鹼灘紅柳之中,漫步於碎磚爛瓦之間,不經意間,一塊盈尺見方的石塊撞入視野,我俯身拂去其上的泥土,孰料竟有文字閃現:「大明",「永鎮朔方"。奇遇!真乃奇遇!一方"大明永鎮朔方"殘碑與我奇遇了。幸哉!幸哉!
大明永鎮朔方碑
手把殘碑,我仔細端詳。的確是一方古碑,它從古老的明朝一路走來,古老得讓風雨攻陷了眉心。的確是一方殘碑,它殘得只剩上部碑頭,殘得只剩個把文字,殘得讓人痛心不已。欷歔之餘,我還是在想,這方殘碑與我邂逅是幸事,至少它會避免行將湮沒的命運。
大明永鎮朔方碑
相見甚歡,相看兩不厭。但問題來了,在我的故鄉甘肅省會寧縣郭城驛鎮,在那國祚275年的大明王朝,是碑緣何而生?「永鎮朔方"緣何被堂而皇之地勒於碑上?話得從明王朝的邊政說起。明朝的邊患莫過於元朝殘餘勢力的侵擾。在我的故鄉一帶,明朝是以黃河為界的,但明初在這一帶的布防有個明顯漏洞。且看,郭城驛以北的黃河防線依次設了莊浪衛、蘭州衛、迭烈遜巡監司(靖遠縣境內)、中衛等,由此可知,北距郭城驛90里的靖遠只設了巡監司,級別不高,重視不夠。靖遠至郭城驛自古就是絲路古道,可一時間這一古道卻成了蒙古騎兵南下的便捷通道。蒙古阿魯台頻頻率眾入犯,尤其是一到冬天,其輕騎踏冰渡河,把個郭城驛鬧得雞犬不寧,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蒙古賓兔部駐牧松山後,時不時地掠搶郭城驛白草塬還不用說,還越過郭城驛以圖南寇,直接對臨洮、鞏昌構成威脅。直到明中期,明政府才下決心補上這個邊境布防的疏漏。正統元年在靖遠設靖虜衛,接着築衛城、修邊牆、建墩台、布堡寨、設屯田千戶所,層層布兵,縱深防禦。如此一來,「殘彝聞風遁逃,假息朔漠矣"(建設靖虜衛碑記語)。
轉危為安,形勢一派大好。試想,彼時郭城驛的那些鄉紳名流們一定是高興得坐不住了,他們定然相約登上青涼山,手搭涼蓬,極目四望,以觀盛況。他們能望見什麼呢?北望,依稀可見那通往朔方的古道上邊牆橫亘,壩口灘墩、紅柳泉墩、月河墩、紅山寺墩,墩墩旌旗相望;東望,通往海原的小關路上,黑虎岔趙家堡、腰井趙家堡、蘆子溝趙家堡、焦家堡、黎山寺堡、吳家水堡,堡堡壁壘森嚴;南望,通往會寧的大關路上,郭城驛城再度加固得土厚牆高,通往定西的關口道子之南的關川,屯田百戶所鱗次櫛比;西望,通往蘭州的西海道上,鞏昌衛、後所等衛所士馬精強;近看,明初肅王馬政留下的馬城、大羊營、小羊營、駝營又生機煥發,隨肅王而來的「張亢李霍尚"、「范莊顧周黃"等姓氏的人們,牧羊西山頭,飲馬祖厲河,馬鞭聲聲,牧歌悠悠。見此盛況,鄉紳也好,名流罷,無不感慨萬千。幸甚至哉,歌以詠志。他們腳下的青涼山便成了他們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的對象,讚美之辭,令人叫絕:固若鐵壁,御朔風之南侵,護內陸以安寧;堅如勇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昂首挺立,永鎮朔方。
明朝邊境
一代大明王朝已經遠去,大明邊政更不為今天的人們所熟知。好在有這麼一方「大明永鎮朔方"碑帶着歷史的印記一路走來,有這方碑就有記憶,留住這方碑就留住了記憶。
明代邊牆(長城)
「大明永鎮朔方"碑的碑文今天已不得而知,但「永鎮朔方"的標題還在,有標題就能知其中心思想。我想,這方殘碑就是一把鑰匙,它能幫我們打開散布於郭城驛地區密密匝匝的明代古城堡的大門,進得門去,你就恍然大悟,原來郭城驛地區就是一個城堡露天博物館,其獨特的旅遊資源是別的地方不可替代的。這方殘碑又是一個導遊,能把我們帶進郭城驛地區那些明代留下村名的古老村落,進得村落,你就茅塞頓開,原來民族融合、明初實邊大移民、肅王馬政及明朝邊政乃是郭城驛地區民族成因的三大主流,一個姓氏一段故事,郭城驛地區的人文旅遊資源一定讓你看得眼花繚亂。
明代邊政 · 衛
高山下,河岸邊,夕陽的餘輝灑在殘碑上,殘碑顯得一片彤紅。不難看出,這方殘碑就是半部史書。旅遊如讀書。有心得的旅遊方是有價值的旅遊。[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