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穹廬(寶棟)
作品欣賞
天似穹廬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是北朝民歌描繪的「敕勒川」草原的景象,那廣袤美麗的草原透過簡單而內涵豐富的語句,給讀者極為深刻美麗的記憶和無盡想象,成了大家嚮往的「詩和遠方」。我們向着草原出發,心裡就這樣期待着。
六月十四號下午,我和兒子孫子祖孫三人從呼和浩特出發,走向輝騰錫勒草原。
出呼和浩特不遠,有一條長長的山脈臥在前方,愈行愈近,車窗外可以看到青青的山坡了。兒子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兒,他一邊開車一邊問我,這是什麼山?我也是第一次來到呼和浩特這個地區,從學生時代學過的翦伯贊的《內蒙訪古》的記憶里,我認定它是大青山,屬於陰山山脈。百度了一下,果然是。這個時節,大青山滿山披綠,看着愈行愈近的青色山巒,我跟兒子說,難怪古人給它取名叫「大青山」呢。
穿過大青山,廣闊的原野在眼前鋪展開去,走近了又覺得這原野是微微起伏的,蜿蜒無盡,像是一幅巨大的地毯,綠意盎然。
路標顯示,輝騰錫勒草原到了。
百度了一下,輝騰錫勒草原位於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察哈爾右翼中旗中南部,夏季涼爽,平均最高溫度為18℃,距離北京430公里,被譽為「北京後花園」「避暑勝地」,輝騰錫勒蒙古語就是「寒冷的山樑」,即使在盛夏七八月份,你也得時刻準備外套,下起雨來凍死個人。
果不其然,等我們來到遊客度假村,天已黃昏。走出車外,正刮着微微晚風。如果按着榆林或者呼和浩特的氣溫,這風正好涼爽。可是,這裡不是涼爽,是冷。我們趕緊找外套穿上。孫子急切地跑下車去,我趕緊把我的外套圍在他的身上。
夕陽西下,草原上光線暗了下來。無數巍然高立的風車迎風轉動,遠遠傳來輪片切割來風的刷刷聲。草兒好像出土不久,還沒有長太高,一兩寸高的樣子,踩上去軟軟的,挺舒服。
孫子極為新奇,在草地上興奮地瘋跑着。忽然發現不遠處有馬群在安詳地吃草,他激動地跑過來拉起我的手說:「爺爺,爺爺,我帶你看馬長的是什麼樣子」。我就隨着他向馬群跑去。黃昏下,草原上的馬群悠閒安詳,可能是它們已經吃飽了,馬群悠然走動着,只有小馬駒歡騰地奔跑在馬群旁。我和孫子恐怕驚動了他們,遠遠地靜靜地看着他們。
回來時,夜色初降,草原上顯示一片暗綠色。除了風聲,一片安靜。
兒子辦好了住宿手續,我們住進了蒙古包。度假村的蒙古包是賓館模式,外形就是白白的蒙古包,進入,朝門並排兩張床,牆上掛着成吉思汗大帝的畫像。門兩旁各有一個比較大的窗戶,可以打開窗簾觀看草原。床頭頂着一面牆,右面床側有個小門,掛着門帘,裡面就是洗手間了。洗手間地上鋪着塑膠地板,乾乾淨淨的。門帘外面,是一副座椅,中間一個圓茶几。這蒙古包可以說簡單,卻樣樣俱全。
我們到達的較遲,來來往往的已經不少人了。聽人說一會兒有篝火晚會,兒子忙買了煙花讓孫子燃放。我問了一下,小孩玩的呲花一把三十,真是不便宜了。
從我們住的蒙古包憑窗而眺,窗外不遠偏東南方有一個水泥地的圓形廣場,中間一個鐵架子,裡面放着滿滿的木柴。兩位年齡稍微大點的蒙古族姑娘帶着蒙古族帽子,穿着蒙古族服裝,和兩位穿着蒙古族裙子的小姑娘走向廣場中心。篝火點起來。兩位蒙古族小姑娘跳起了蒙古舞,另一位蒙古女士唱起了悠揚抒情的蒙古歌,篝火晚會開始了。
喜人的是我那孫子,特別喜歡穿裙子的蒙古族小姑娘,全神貫注地跟着她們學習蒙古族舞蹈,一會兒站在人家身後,一會兒跑到人家身前,亦步亦趨地跟着跳。別看他只有四歲,看那舞步,還真有點像模像樣呢!
人們都聚集過來,圍着篝火跳舞,手拉手圍着篝火邊跳邊轉圈,大人,孩子,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真是一場全身心的釋放和減壓。
熊熊燃燒的篝火映紅了夜空,飄起的火花和孩子們手裡拿着的呲花在夜空里閃爍,一波一波的歌聲和着孩子們的歡笑聲在夜空里飄蕩。
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夜風的寒冷。尤其是我們一起的幾個孩子,直到人員全部散去了,他們還是意猶未盡,奔跑着,嬉鬧着,最後把人家扔在地上的呲花棒全部拾起來扔進還在燃燒的篝火里,一直到將近夜裡十二點還不願意離去。
我站在一邊,看着他們奔跑着,他們熱鬧,我倒是真感覺到草原夜晚的寒冷了。天空有點陰沉,看不到草原的星星,有點美中不足,略顯遺憾。
第二天七點多了,人們還在睡夢中,我走出蒙古包,周圍一片寂靜。太陽已經跳出地平線,風停了,也不太冷。慢慢走在草地上,短短絨絨的草給人一種踩在地毯上的感覺。原來覺得寂靜的草原清晨,細聽有着各種小蟲子的鳴唱,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籟了。低頭去找,又找不到它們。能看到的多是小如蒼蠅的小螞蚱,草青色的和褐色的為多,在草叢裡飛跳,渲染着草原的生機。
一叢一叢指甲般大小的花開在草叢裡,有白色的,有黃色的,有淺藍色的,還有淺粉色的,一片一片的,遠看去像是點綴在草原上的星團一般,給草原以美麗和生動。
東南方,成群的馬在安靜的吃草,棕紅色的一片緩緩移動。我想過去看看,走近了,才發現有非常長的鐵絲圍欄。正東方,一大片羊在吃草,也是緩緩移動着。西南方,遠處一位牧民騎着一匹棗紅馬在向北奔跑。這時,柔和的陽光鋪照在草原上,顯得青草格外鮮亮,綠意瑩瑩。目光所及,除了白色的風車和背後的一片白色蒙古包,什麼建築都看不到,連一棵樹也沒有。天上的白雲披着紅色的霞光,在天空中白里映透着紅。四野望去,天高地迥,青藍色的天空像一個巨大的鍋扣在遼闊的草原上,「天似穹廬」,古人果然描繪的準確。
十點多鐘,我們一行又往一個叫黃花溝的草原景點進發。沿途沒有樹木,除了公路就是草原。
說是黃花溝,現在還只是我早晨看到的草里的小黃花。當地人說,七八月份就會滿地黃花了。看來是我們來早了,不能欣賞到大草原上遍地黃花的美景,只能在腦子裡去想象那無邊的草原遍野綠色之間黃花盛開的美景了。黃色裝點着綠色,再有天上的白雲映襯着,視線開闊,目光所及都是這麼幾種色彩的自然撘配,一想,就美得不行了。置身其中,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愜意啊。
這頭頂上的白雲確實非常可愛。他們一大朵一大朵的飄浮在藍色的天空中,藍天在上,白雲在下,地上是無邊的綠色草原,你就想想這樣的色彩搭配吧。白雲仿佛就在頭頂上,在陽光之下,有的純白透亮,有的白中微暗,似乎是一朵巨大的棉團被水濕了,仙人拿它在天空中晾曬一下一般。一朵一朵似動非動地在藍藍的天空下懸着,好像伸手就能撕下一塊來似的。
李白《夜宿山寺》說:
危樓高百尺,
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
恐驚天上人
他是說居處之高,夜裡可以摘到星星了。如果他現在站在遼闊的草原上,雲彩白里透亮,就這麼悠然自在的漂浮在頭頂上,他可能要說手可摘白雲了。
黃花溝是個蜿蜒狹長的山溝,從溝里向上看,左面的山坡上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和漫坡而綠的草地,右面的山坡則是樹木稀少,岩石裸露。它是平緩起伏的草原中忽然窪下去的一條山溝,牌子上還寫着「地質公園」,很深很長,仿佛大自然在這裡把大草原做了個切面,讓大家看看這麼遼闊美麗的草原裡面到底藏着什麼一樣。
上山要乘坐索道。坐在索道里緩緩升高,樹木、草地漸漸沉到下面去,看着綠色草地層次變換,也別有意趣。而天上的白雲卻沒有因為人的位置升高而變得更低,還是那個樣子懸浮在天空中。
走下索道,又是緩坡草原了。馬群,羊群和牛群在草地上吃草漫步,有位蒙古牧民老媽媽牽着自家的母牛吃草,悠閒悠然,遠看像一幅溫馨的圖畫。這草原是他們的天地,我們只是過客。
走過寬寬的木棧道,登上小火車。隨着火車的蜿蜒緩行,綠野上馬群羊群牛群漸次走近視野又緩緩遠去。白雲在山溝之上,看似拉高了距離,那巨大潔白的雲朵,又讓我擔心它會掉到山溝里去。而天的穹廬始終頂在上面,白雲襯着藍天,給人童話般的遐思。
天空乾淨,空氣純淨。四野空曠,視線所及,毫無遮攔。天高地迥,地綠天藍。實在讓人心曠神怡,樂不自勝,流連忘返。
稍微遺憾的是沒有感覺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境界,可能是現在這個時節草還沒有長起來,還沒有長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樣子,現在只感到了無邊地毯般的綠。是不是古人太過於醉心草原的美麗,文筆下稍微誇張了一點呢?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麗只能讓想象去填補了。
要找一片純淨的天地,就要遠離工業,遠離城市,而遠離了工業和城市,在當下似乎又難於生活,這實在是人類的悖論。
美麗的草原,你就是另一種世外桃源了。
2020.6.25早八點鄆城 [1]
作者簡介
寶棟,高中語文教師,現有一百多篇文章見諸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