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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枝蔚[1](1620年-1687年)清初著名詩人,字豹人,號溉堂,陝西三原人。生於明光宗泰昌元年,卒於清聖祖康熙二十六年,年六十八歲。因其家鄉關中有焦獲澤,時人因以焦獲稱之。又因其揚州所居為「溉堂」,人亦以此稱之。三原孫氏,世為大賈,孫枝蔚父輩家境較豐,世居原籍,有田產若干,並在揚州經營鹽業。明亡,他赴揚州經營祖業,成為鹽商。幾年後棄商,一心讀書、交友,作詩,選詩,建立詩名。與王士禛相交,參與紅橋修褉,留下無數詩詞佳作。

孫枝蔚
詩人
孫枝蔚
朝代 清初
枝蔚
豹人
溉堂
出生 1620年
陝西三原
逝世 1687年(66-67歲)
溉堂集
孫枝蔚《溉堂文集》

目錄

人物生平[2]

來揚業鹽

孫枝蔚於1646年到揚州,就承擔起經營祖業—鹽業的任務,成為鹽商。到揚州,最早提及從事鹽業活動的詩,是他寫於1647年的《譏老翁》:「我自入鹽市,間與富人游。」次年,《寄鄉中舊遊》中,再次吟到:「混跡魚鹽別草萊,寄言同學莫相哀。當時王烈為商賈,曾免公孫長史來。」看來此時經商興致不減。1649 年,他接來妻子、兒女,作《喜妻子至江都》六首五律,中有「暫隱魚鹽市,聊登蝦菜船」的詩句。

孫枝蔚的鹽商經歷,上限在1646年,下限在1651年或之前。有兩個材料印證這點:其一,在《誡子文》中所云「吾自三十以後,始謝去遊俠聲色之習,折節讀書」,他出生於1620年,三十歲是1649年,時間基本吻合。其二,他1664年作詩回憶當年身為鹽商過着「曲中小妓爭相待」生涯,道是「十五年前薄倖名」,十五年前,正是1650年。

他家在揚州的產業,雖經朝代鼎革、社會動亂,但好像實際影響並不大;他到揚州時,「遺產尚千金,揮之如粃糠」。經商也賺了不少,他自述是「我偶學其術,亦得三倍錢」。這幾年,家中頗有點富商味道,「侍婢猶能買,雙僮不用教」;他關照妻子「辛勤憐久慣,留客莫親庖」;妻女則是「脂粉爭羅列,衾綢細品題」。他自己更是「奉金結好友,夜夜陳歌宴」,修葺了先人所遺園亭,享受起一般士子夢想的世俗榮華。他這段經歷,在陳維崧筆下被描述為:「學小賈則已傾廣陵諸中賈,稍學中賈則又傾廣陵諸大賈。孫子學中賈之三年,三置千金。」這段話也常被後人引用,儘管有着誇大傾向,但孫枝蔚業鹽成功是事實。

棄商讀書

1660年,已經四處求謁的孫枝蔚接待了來自家鄉的李屺瞻,面對好友,他直述經商時的內心世界是:「憤激填胸中,蚤未取侯王。翻求速死術,飲酒近名倡。」稍早的《誡子文》也說道,「隱於魚鹽之市。先人產業尚足自給。乃復憤懣不平,無所寄託,則以飲酒近婦人為事,謂丈夫不得行胸懷,雖速死聲色中可也。志日奇而趣日卑,心日放而名日損。玩世不恭狎及倡優」。可見,其富商生活浪蕩之生活方式,寄寓着傳統人生理想失落後的自戕,內心世界的傷憐悲愴於此盡顯。

正是對傳統人生理想的追求,使他在經商得意之時居然棄商而去,專心讀書作詩。陳維崧《溉堂集序》說得非常明白:「一日忽自悔且恨曰,大丈夫處世,既不能舞馬矟取金印如斗大,則當讀數萬卷書耳,何至齷齪學富家兒為?」考察歷史上經商而又讀書者,不乏其人。一位成功的商人要想讀書,並非過分困難的事情,不需要以放棄經商來專力讀書,完全可以將生意委託他人打理。孫枝蔚為何不選擇這種方式,而是採取結束生意的做法?有些材料,透出蛛絲馬跡。其一,他《塒齋詩》有「奉金結好友,夜夜陳歌宴。易富亦易貧,快意貴當前」,花錢如流水,正解釋了「易貧」的原因。其二,汪懋麟《送豹人游潛江兼呈幼華明府》雲,孫氏「手揮千金作豪士」以致「昔日破產今常貧」。孫枝蔚經商雖然獲錢三倍,甚或手揮千金,但畢竟不是大賈,其《塒齋記》亦云「游廣陵二年,初嘗學為商,稍致富」而已。而他「手揮千金」的豪士作派,大大消耗了他的經商財力。儘管詩中「破產」二字,並非確指今日之商業破產,但結合他的行為,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

因此,他棄商的「本心」是恥於為商,立志做一個研讀詩書、交友吟詩的傳統文人。也正是這樣的本心,使得他在經商期間以「丈夫不得行胸懷,雖速死聲色中可也」的生活態度,催生出一擲千金的豪奢行為;而這種行為導致的破產結果,恰恰又為他棄商讀書提供了最後的決心。

他不事生產、立志讀書的行為,曾遭到族中長輩和長兄的極力反對,但他特立獨行,終「不復慮生產」,「自是讀書之名漸著一門」。十年後,詩名遠揚,三十年後,被征博學;其讀書作詩的個人價值,在現實層面得到了文壇和政府的認同。不過,棄商後多年的家計窘迫,他慨嘆「當此之時,豈復知有貧窮老病之苦哉」,似乎也傳達出一絲悔意—很明顯,後悔的不是棄商讀書,而是當年的一擲千金,致使自己無法保證有尊嚴的讀書。

不隱不仕

康熙十七年(1678),朝廷舉博學鴻詞科,孫枝蔚為曾任六科給事中的揚州官紳李宗孔所薦,亦在徵召之列。

時孫枝蔚已年近六十,久無仕宦之心,雖然生活貧乏,亦不願應召參考。遂以年老推辭,有司不允,被迫北上。康熙十八年(1679)三月開考,他不終幅而出,照例當在罷黜之列,偏偏朝廷又以年老賞給內閣中書的頭銜。同獲此殊榮的還有其他七人,這在他詩中有記述:「部儀初授布衣及生員貢監生,年老者六人為司經局正字;疏上,上特命進內閣中書舍人,復增未試者二人同授是官,再紀二詩。六人為王方谷丘鍾仁申維翰鄧漢儀王嗣槐及枝蔚,二人為傅山、杜越。」很快,孫枝蔚就提出辭官,獲准,離京回揚。孫枝蔚因為應詔、得官,故當時被排斥在明遺民之外。清初最早的卓爾堪所編《遺民詩》未收其人其詩,之後現存各種《明遺民錄》亦如是,今人錢仲聯《清詩紀事·遺民卷》也未收其詩。今天有不少人對此不滿,以為「這是一種誤解,很有必要為溉堂一辯」。

今人看來應屬遺民而卓爾堪也應該知道其人而未入選者還有不少,但多有原因。其中固有試博學宏詞科而不收者,如孫枝蔚、鄧漢儀、李因篤等人;也有不仕新朝也未收入者,如黃雲、閔麟嗣、石濤等人。從孫枝蔚的一生行跡和詩文表現來看,明亡後他確實抱有故國之思,本以遺民自許;被迫進京等待考試時,別人「皆閉門研煉詩賦,枝蔚如野道士,本無意於蓬萊間一翻及經卷,送日而已」;以年老授官時,他也以年未老而辭;授官後也是立即出京,高吟「跳出紅塵十丈,憑教白髮三千;昨畏九關虎豹,今稱地上神仙」,確實無心功名仕宦。但這種心態再真實,也抵消不了俯首稱臣的事實。

同時代人施潤章在《送孫豹人歸揚州序》認為此時的孫枝蔚處於「不隱不仕之間」。這當是最早的評價,「不隱不仕」應是他自己認可的評價,否則不會列為《溉堂續集》的「序」。也有旁證,顧圖河在《挽豹人征君》詩中,指出其最後幾年的心境是「每恨交遊誤,深慚仕隱兼」。「不隱不仕」或「仕隱兼」,都是孫枝蔚自我認定的尷尬身份。

相交王士禛

孫枝蔚與王士禛相交始於1660年,王士禛在揚任司理。按王士禛自己的說法,是自己先行贈詩、往訪孫枝蔚,即其《居易錄》所謂:孫枝蔚「高不見之節。予訪之,先以詩云:焦獲奇人孫豹人,新詩雅健出風塵。王弘不見陶潛跡,端木寧知原憲貧。遂為莫逆交」。這段記載突出的是作者禮賢下士、折節交友的風度。

《溉堂文集》有孫枝蔚寫給王士禛的三封信函,其第一封《與王阮亭》謂:「吉節未敢趨賀,非山人之無禮也,循例逐隊之後,唯恐轉勞貴駕耳。然讀先生之書,友先生之友,如日見先生焉;形跡之間,故當無關疏密,而世士往往不知,徒為賢者所笑,仆復何能蹈此也……」

這封《與王阮亭》看似拒人千里、拒絕交往,實際想傳達的信息是:「我非常願意與你交往,只是請你主動一些,附帶哭窮之意。」王士禛獲接此信,肯定高興,主動寫信來就是示好;閱讀內容,不難理解真實含義,於是贈詩一首,公開傳揚,兩人遂成「莫逆交」。

王士禛在揚州公幹時晝了公事,夜接詞人,儼然領袖揚州詩壇。其「紅橋修褉」是最著名的詩歌活動。王氏分別於康熙元年、康熙三年兩次舉行「紅橋修褉」。康熙元年的「紅橋修褉」,孫枝蔚因作客東台,未與其事。康熙三年清明,王士禛陪同前輩林古度,並邀孫枝蔚等諸名士一起游賞紅橋,王士禛一口氣作了《冶春絕句二十首》。

孫枝蔚此次修褉,揮毫作《清明,王阮亭招同林茂之、張祖望、程穆倩、許力臣、師六、家無言泛舟紅橋,酒間賦冶春詞二十四首》。組詩中,除了常套的寫景懷古外,作者多次提及這次修褉活動的主人。第一首「客子怕聞寒食節,布衣輕入使君筵」;第四首「惟有使君愛文雅,坐中賓客半漁樵」。王士禛時任揚州司理,為地方長官的第三位,故以「使君」相稱,而布衣、漁樵與使君的對舉,恭維王士禛禮賢下士的同時,也傳達自己的感激之意。第二十一首「廉吏長貧卻奈何,可能春酒比春波」,歌頌王士禛是廉吏,希望酒如春波,可以常常聚會喝酒作詩。

參與「紅橋修褉」後不久,孫枝蔚又創作了《後冶春,次阮亭韻》組詩二十四首。與王詩原作多寫景懷古不同,或許因為修褉當天的詩作中已多寫景懷古之作,幾日後的這首組詩無意再去多寫,而把筆墨放在身世之感,如「頭上韶光去若飛,老人想見古人稀;少年心性猶能在,偷眼船窗看舞衣」、「狂夫不悔事無成,煙月中間送此生」、「書生作賦徒辛苦,死宗糟糖鬢似蓬」等。詩作思緒翩飛,才是「親朋常是隔天涯,垂老乾坤有嘆嗟」,忽又「怪煞農家能換酒,田間耕出舊金釵」,感嘆揚州的舊日繁華;「忽思家仲屯留縣,薄俸猶堪醉故知」之後,偏又「最喜新城詠竹枝,無慚硯匣是琉璃」,歌頌起王士禛的冶春詩。看來修褉回來這幾日,他回首往事感懷頗多,不吐不快。

康熙四年(1665),王士禛奉調北上,孫枝蔚參與送別聚會,吟出《七夕送別王阮亭儀部北上》諸首:「殘螢傍水飛,暗淚滴生衣。預恐離宴散,天明獨自歸。」「眾禽何集遽,帝女太娉婷。此夜分離者,文星與客星。」末句以文星稱讚王士禛,得體而不失身份;客星自喻也包括眾多寓居揚州的送行者,自有遠離家鄉客居揚州的身世之感,益顯真摯。

民間軼事

孫枝蔚和焦獲寓樓[3]

康熙八年(1669年,康熙年間第一個己酉年)夏五月,潛江縣城衙門前正街,建起了一座西向的新樓。

這是知縣王又旦為迎接故友、清初著名詩人孫枝蔚蓋的住所。孫枝蔚,字豹人,陝西三原人。因其家鄉關中有焦獲澤,時人因以焦獲稱之。

孫枝蔚客游四方,他受王又旦之邀,來潛江採風問俗。這次是從豐城出發,在漢口逗留數日後,「便往潛江」的。王又旦工詩善書,嗜友若渴,為孫枝蔚的寓所親筆題寫了「焦獲寓樓」的匾額,安排好他的食宿。

孫枝蔚旅途不乏艱險之事,但是在這個多雨的汛期,踏上當年地勢低洼潮濕的潛江,他感受到的卻是水患的無情。綿延的大雨使江河泛濫,沖潰了堤防。他目睹漲水的漢江和大水淹沒的村居,寫下了充滿憂慮和同情的詩歌:「我行歷四方,對此但哽咽。」他同時也牽掛着在堤上奔走救災的知縣王又旦,看到友人「行堤視水,歸來益瘦甚」,多次寫詩寬慰,並讚譽其為「賢令」。

孫枝蔚此行,還帶來了布衣詩人吳嘉紀(字賓賢,號野人)的新詩稿,他評點後,又因為「美玉難攻,雖欲效他山之石不可得也」,想想「知味賞音」的不會只是王又旦一人,便「攜向潛江」。誠如孫枝蔚所料,雨水並不能阻止慕名來訪者的腳步。孫枝蔚下榻的焦獲寓樓,常常響起潛江「佳士」的敲門聲。他們談論起學問來,十分投機,不分早晚昏晨。

頻頻和孫枝蔚唱和詩歌的潛江人,有志稱「經學家」的貢士朱士尊(字偉臣,一字石戶)、進士莫與先(字大岸),還有劉聲玉等。「異縣往來誰最密,朱家出去到劉家」。在朱士尊的編柳草堂,他們一起飲酒談詩。朱士尊的兒子朱含暉(朱載震之弟,莫大岸之婿)和劉聲玉的兒子也來做陪。在城南明末崇禎貢生郭鋏的謾園,潛江的文朋詩友們,也為孫枝蔚舉行過一次宴集。孫枝蔚和朱士尊、莫大岸等人都留下了《謾園宴集》的同題詩歌。謾園主人郭鋏,則對如上三人的詩分別作了《次韻奉和》的贈答詩。可見當時十分融洽而熱烈的氣氛。在謾園梅花亭,雖非梅花開放的季節,孫枝蔚卻熱情洋溢地留下了二十一聯的長詩《梅花亭子歌》。雖然「今年五月客潛江,繞郭洪濤礙杖屨」,但水退之後,郭鋏「三日兩日勤相邀」,得以歡聚。孫枝蔚以詩寄情,表達了在潛江的另一番感受:「潛江之行頗不惡,潛江高士復可慕。」潛江段天門(本名陡雲,字郇五),以布衣吟詩,默默無聞,孫枝蔚讀其詩後,大為推崇,人始知其工詩。

孫枝蔚旅居潛江三月之久,創作了不少堪稱詩史之作的詩歌。《潛江明清詩選》收錄其旅潛詩作21首,居該書外地作者選詩篇數之首。在其著作《溉堂集》中,還有另外二十餘首相關旅潛詩作。他的《焦獲寓樓雜詩》(八首),因寫的情真意切,古樸淡雅,深受當時一些著名詩人極力推崇。詩中可見孫枝蔚當年在寓所的活動和情懷:「仙人愛樓居,而況老腐儒,樓居有何好,可以讀我書。」他曾經希望「不買千間廈,亦建三層樓」,目的是「廈以庇寒士,樓以望神州」。公則胸懷天下寒士,私則滿足觀光雅興。但「此志今已矣,三嘆不能休。」詩人「做客厭朝眠」,起得很早,卻故意說「樓高天易曙」。有一次「怪風勢拔屋,梁塵墜滿案」,他擔心酷愛的書籍被吹亂了,「呼童急收書,已愁緗帙亂」。但詩人更關心江湖中的危舟:「此時江湖裡,危舟誰相看」。體現出詩人對人民安危的深切關懷。

「寓樓非真宅,不久須遠別」。三個月後,孫枝蔚離開了潛江。在給王又旦的多封書信中,他表達了對潛江友人的思念之情:「甚思再游潛江久矣,潛江可不再至而知交在焉,如莫(大岸)如朱(士尊)如劉(聲玉)如郭(鋏),烏得不思?


作品欣賞[4]

【採桑子·老僧頭白焦山頂】[5]

老僧頭白焦山頂,不管興亡。

安穩禪床。臥對江南古戰場。

客來久坐渾無語,飯熟茶香。

歸路茫茫。水打空船月照廊。

【金山 其一】

湖落題詩處,漁翁送客來。山風下吳楚,海月上樓台。

僧老黿鼉大,鍾殘鼓角哀。全家寓江北,絕頂首頻回。

【次韻學士兄述懷 其二】

蔥麥推還井大春,拂衣歸伴臥雲人。胸中歷歷蟠三略,肘後時時校六淳。

已作移文排俗士,更將要術混齊民。知閒聊復求閒地,歲晚功名恐逼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