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黄酒(杨海燕)
作品欣赏
家乡的黄酒
两年后,房州大旱,南北两河断流,百姓无水可吃,求天告神,均不应验,众多百姓只好弃家逃荒。庐陵王整天也在为水发愁,四处派人寻找水源,查看掘井之地。一天,来到南北两河汇流之地,发现四处地裂、树死、草枯,唯独有一丛水灯草青叶滴翠。庐陵王上前拔起水灯草时,只见一股清泉流溢,向深处挖去,土坑越大水越旺。庐陵王捧起水来喝了一口,水味清甜可口。于是调来民夫挖井,劳累时,喝一口井水,就可消除疲劳。可也怪,喝过这井水的人,老人觉得自己年青了,年青人喝了,觉得力气更大。千百万人都来饮用井水。一天到晚挑水,井水不见少,暴雨倾盆,河水暴涨时井水也并不见涨,一时被当地人称为神井圣水。庐陵王用琉璃嵌成了“八角琉璃井”。匠人用祖传秘方,用苞谷、大米、高粱、荞麦做为原料,取这井水酿成酒来,香溢四季。庐陵王不敢独自饮用,装好四大坛,亲手封好,派人押运长安进贡,并书呈武则天,叙述神水之功效,请诏封酒名。武则天见到儿子送来的美酒,当殿启封,尝一口后,顿觉神清目朗、满口异香,连称好酒。上大夫徐彦伯口占一绝:“房州神泉水,皇家桌上珍,托得天子福,喜得百宫醉。取名叫‘房陵御酒’吧!”皇上一封,此酒就出名了。四川、陕西、湖广,皆慕名来房州,亲尝此酒,一饮为快。庐陵王也饮用此酒成瘾,渐生出“日饮黄酒三小杯,不辞长作房陵人”的情怀。
这些历史和传说,我们从小就总是听爷爷讲述,讲的多了,自然也就觉得黄酒是自己家乡的一大骄傲,但这骄傲总不能是一件虚假的事吧?于是就查了一下相关的资料,发现不仅不是虚假的,还有史实为证,且比传说更神奇!
据史料记载,绍兴黄酒最早产于公元前492年越王勾践时期,而“房陵黄酒”早在公元前827年西周时期已成为“封疆御酒”。
汉朝时,房陵黄酒广为普及,成为达官贵人的随葬品,1974年房县七里河出土的汉墓中,发现大量的装黄酒的酒具,其中一个坛子仍保留有当时的黄酒。
到了唐朝,房陵黄酒发展最盛,庐陵王用琉璃嵌成的“八角琉璃井”,康熙三十八年,八角琉璃井被知县董芳铸造真武神像于井上,并建造起了“铁佛寺”。现在,“铁佛寺”虽不存在,但井水依旧旺盛,房县酿酒厂就在八角琉璃井遗址边建厂酿酒。
清乾隆53年编撰的《房县志》载,“房县人皆爱喝黄酒,一人喝十几碗不算稀奇。大多喝酒后皆不食饭,有至晚喝到天明者。”
房县黄酒性温和、酒味甘醇、绵长,有一种特殊的馨香,鲜甜可口,喝后不赘头、有通经养颜、养脾扶肝、舒筋活血、提神、御寒、增进食欲、健体强身、延年益寿之功效,是一种营养价值很高的低酒度饮料。科学研究结果表明,房县黄酒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氨基酸,其富含的蛋白质为酒中之最,每升酒的蛋白质为12g,是啤酒的3倍。而且,黄酒中的蛋白质经过微生物酶降解,极易被人体吸收利用。而人体必需的8种氨基酸也都能在黄酒中找到。其次,房县黄酒中含有丰富的无机盐及微量元素,已检测出的无机盐就有15种之多,包括钙、镁、钾、磷等多种常量元素和铁、铜、锌、硒等微量元素。常喝房县黄酒能补充人体锌的需要量。此外,我国居民每日硒的摄入量也与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日摄入量相差甚远,房县黄酒中含有的硒比红葡萄酒高约12倍,比白葡萄酒高约20倍,且安全有效,能有效帮助人体补充缺乏的硒元素。
绍兴黄酒味道如何,我不得而知,只在鲁迅先生的小说中听过几回,但湖北孝感的米酒,到处超市都有,我也尝过几回,甜腻腻的如同糖水,没有一丝“酒”的神韵。而房县黄酒则不同,口感醇厚软糯,入口绵缠悠远,且各家的口味绝不雷同,可能东家甜多点,西家酸多点,张家苦多点,李家辣多点,就是一家的酒,可能这一次与那一次的口味也略有区别,绝不像外面买来的瓶装白酒,瓶瓶的口味都一模一样,没有什么神秘,不给人留想像的余地。
母亲是做酒的一把好手——其实父亲的手艺更胜一筹,但他常年在外工作,这些事自然就难得亲自上手。家里人不多,喝酒的更是只有父亲一个人,但每年的酒还是少不了要做的,小时候,我总是缠着母亲要给她打下手,美其名日“帮忙”,其实内心别有所图:一是好玩,二是好吃。母亲对女儿的心思自然一清二楚,开始总是假装不同意,等我多磨几回才爽快地答应下来,让我小小的心里装满了阴谋得逞的惊喜和自得。
其实,我能帮上忙的也只有两件事:摘蓼花,做酒时给妈妈打下手。
要做好酒,第一要紧的事是做酒曲子。老家的酒曲子都是自家做出来的,很少有人去买。
夏天来了,几乎所有的植物都长的蓬蓬勃勃,这正是做酒曲子的好时候,而做酒曲子就离不开采摘蓼花。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村里的妇女们就开始互相打听了:
“三婶,今年你做酒曲子吗?不做的话,到你家菜园边上摘点蓼子!”
“摘吧摘吧,多的很呢!我就是要做,也要不了多少。”
“那就多谢了,我再去沟边上摘点估计就够了。”
“哎呀,多大个事,还值得说谢!要我帮忙不?”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叫我家三丫去就行了!”
……
这里说到的蓼子,就是蓼花,一到春天,河沟边,墙角里,小路旁,无论土地肥沃还是贫瘠,到处都长满了蓼子——当地人都这么叫它,细长的叶片,绿中略带些白色,形状跟柳叶有点相似,但是没有柳叶那么光滑,而是上面长满了细细的绒毛;夏天就开出花来,花是小朵小朵的,只有芝麻粒那么大,仿佛缩微版的桃花,又好像染色的小米粒,有红有白,再一朵一朵排起来,密密麻麻地结成穗状,变成一串串的,沉甸甸地在风中点着头,是花,又似果实,随意地开放着,怒放的小米粒中露出小小的黑色种子,比芝麻的一半还小。这是一种在我们孩子看来没什么大用的野生植物——植株小的时候叶子就有很多毛,味道又有点辣,连我们去打猪草都不要它,再长高一些,叶子就老了,更没什么用了,但是做酒曲子,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料,当然,只要它的花。
帮忙摘蓼子是我喜欢做的一件事。初夏的清晨,阳光灿烂,天气却不热,趁着早上露水未干,穿上花裙子,胳膊上挎着个小小的竹篮,看哪里的蓼子长的好、花开的多就去哪里摘,轻轻一捋,穗状的花朵就在手心里解散开来了,每一朵花都变成独立的一朵,藏在里面的小小的黑色种子也趁机跑出来,粘在手上,油黑发亮,可爱极了。摘的差不多了,就高高兴兴地提回家,交给母亲,用井水淘洗干净,在阴凉处晾着,而母亲这时就忙起来了,拿出前一天就泡好洗净又晾干的糯米,到村口那棵大柿子树下去舂米。那里有一个很大很古老的石臼,就是一个大石头正中被凿出来一个窝,口径大约半尺大,有一尺来深。以前村里的人们舂米舂面都到这里来,所以石窝很光滑,现在用的少了,只有手工做酒曲子或汤圆面时才会用到它。舂米的事我帮不上忙,最多就是跑来跑去拿东西:刷子啦、小箩啦、勺子啦……不过,就这我也很高兴,觉得自己给妈妈帮了不少忙。完了就坐在柿树下的大石头上,看妈妈忙活:她双手抱着一个葫芦状的石杵,一下一下用力地舂着,不时停下来用勺子翻一下臼中的米,这样可以更快更均匀地舂好米。很久以后,我的脑海里还一直留着这样一幅画:一个古老的石臼边,妈妈正在用力地舂米,她身后的大柿树叶子油光发亮,小小的柿树花正在盛开,那特殊的清香引来了不少蜜蜂,在花叶间嗡嗡地唱着,树顶上,是高远的蓝天,有几缕白云正悠闲地飘过……
糯米舂碎了就用细箩筛过一遍,再舂,再过,要细细地筛过三遍,直到所有的米粒都成为面才行。最后把蓼花倒进去舂,蓼花娇嫩,只三两下就成了花泥。接下来的事在我看来就像过家家一样好玩:把米粉和花泥还有一些谁也说不具体的原料——去年的酒曲末啦、甘草粉啦、曲母粉啦——一起拌匀,捏成汤圆一样大小的圆球,放在簸箩里盖上椿树枝或香草叶,控制好温度发酵,等到小圆球长出毛毛一样的菌丝时,也散发出了酒的芳香,再拿出来用针线穿成串,像画里鲁智深脖子上挂的佛珠一样,一串串挂在避光、通风、干燥的地方,随用随取,直到用完,又开始下一轮的制作。
九月,金灿灿的稻谷收割回来了,糯米也收拾好了,就等着挑一个好天气就开始做酒了。这时候,我又开始磨:
“妈,你等星期六再做好不好?我好帮你忙!”
“你能帮啥忙啊?好好上学才是正经。” 母亲总是吊我胃口。
“哎呀!妈妈,我能帮忙烧火呀、端水拌媒呀,还有撒曲子呀…” 我总是围着妈妈撒娇。
妈妈很快就答应下来,做酒是个力气活,一个人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看看晚霞满天,就知道第二天是个大好晴天。于是母亲就搬出自家田里新产的糯米来,在做酒的大缸中泡着,用的是自家井中清甜的井水。这米要泡一天一夜才算好,泡好的米白白亮亮的,从这时候起我们也不再叫它糯米而改叫“媒”(我猜意思是成酒的媒介)。到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就开始忙碌起来,搬出些大疙瘩柴来,塞在灶洞里,把火烧得旺旺的,锅里早就添了半锅水,架上一个大木桶样的甑,由我看着锅里的水和灶下的火,母亲赶去把米再洗一遍,捞在大笤箕中滤水,等水晾干,这边锅里的水也差不多烧开了,甑里也热得均匀了,就小心地把米铺进去,一层一层铺得均匀而平整,最后拿细长的柳条插几个小孔,盖上盖子开始蒸,火一定要旺,中间不能时大时小,更不能断火,不然这糯米就蒸得失了火候,做不了好酒了。这一步叫“蒸媒”。
作者简介
杨海燕,生于70后的水瓶女,中学教师,爱好文字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