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薛清文)
作品欣賞
小偷
(本文內容屬實,牽涉多人。對熬過新冠還活着當事人,我先給您說道說道:偷我的人,心中有數就行,不用歸還;被我偷的人,仨瓜倆棗,鄉里鄉親的,也就算了吧!對已經過世了的當事人,我也給您說道說道:揭您短兒了,對不住您唻!)
1.「小偷小摸」慣了
「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喝,下不來,奶奶拿個包子哄下來。」童謠是這樣唱的。對於鼠竊狗偷,年幼無知的我,理解上就是生活中戲謔成分,一種好玩兒的遊戲。偷與被偷,就是遊戲雙方,鬥智又鬥勇。
小時候,生產隊的莊稼是不能偷的,民兵拿槍看着。我一哥,掐了幾穗穀子當種子,在黑屋子裡關了半個月。趁着民兵換崗,我用酒盅子從窗欞里遞水給他喝。
小偷小摸慣了的,大家都明白,要偷就偷人家自留地。
收穫的時候,母親總會說,南窪子自留地玉米少了幾個,東嶺上飼料地缺了幾墩果子。少歸少缺歸缺,母親從不動怒,說什麼好吃的麼嘛,誰吃不是吃。母親說話像繞口令,聽不大懂。
一到秋天,玉米棒子還嫩,地瓜也結瓜兒了。我用破火柴盒子,去灶間捏幾根火柴,揣兜子裡,奔向廣闊的田野,拾柴,點火,掰玉米,扒地瓜,抈豆棵子,拔落花生。民兵循着煙火找到我,我們坐下就一塊兒吃。
回家見我臉上弄得灰鬼兒似的,母親照腚一巴掌,說再到處攏火就揍死你。
隨母親去地里幹活,地堰上就是林業隊的棗樹,紫紅的棗子掛滿枝頭,我饞得只流口水。母親扔一塊石頭,砸下十幾顆棗子,拿席夾子盛了,我就坐在樹蔭下吃。剩幾顆棗子吃不了,我要往兜里裝。母親說都吃了吧,吃了不算偷,拿回家就是偷。我讓母親吃。母親說,小孩吃不算偷,大人吃就是偷。
2.可不能真「偷」
小時偷針,大時偷金,不光彩哩!
四五歲吧,穀雨過後,和堂姐去嶺上摟乾柴。道邊地里,人家剛剛種上了花生,饞蟲上來了,堂姐慫恿我去扒花生種子吃。
扒了一大捧,被人家發現了,挨了人家一頓揍不算,還被告發到母親那裡。
母親去給人家賠禮道歉,還扯着我去給人家補種。我撅着腚點種子,一上午被母親沒好氣地呼來喝去的。
揍我那人後來成了我姐夫,可能真揍疼了,現在見了還怕他。
3.第一次被偷
第一次見錢被人偷了,是二姑帶我去蒙陰趕大集。帶的五塊錢被人偷了,啥也沒買成。
二姑回來就哭,不吃不喝就是哭,哭了兩天三夜。
第三天早上,大叔說,二妹妹哎,我怎麼看見茅房地上有五塊錢呢!是你掉的不?二姑跑茅房一看,地上還真有五塊錢,不哭了,吃飯了。
吃完飯,二姑拿着那五塊錢仔細端詳,又開始哭。
二姑哭,我也嚇得哭,哭的比她動靜還大。二姑止了聲,臉上掛着淚蛋蛋,看了看我,不哭了。
4.又一次被偷
大概八四、八五年,我讀初中那會兒,隨母親去常馬莊大集賣牛。
牛賣了,提包里850元賣牛款不見了。母親拉着我,在牛市里尋來尋去。突然,母親坐在地上大哭起來,邊哭邊唱,說我爹病重,孩子都小,指着這牛賣了救命。實際上,我爹病早好了,就是不喜歡趕集上店而已。
一個白鬍子老爺爺,眼睛怪小,但是很有精神,一看就氣度不凡。他拉起我媽來,說恁姐你別急,過午你到門市部門口,錢一分少不了!
過午去瞧,門市部門口一邊兒,一隻破碗,扣着那850塊錢。
5.再一次被偷
1990年,母親重病一場,我在醫院侍奉了一月有餘。母親出院第二天,我要回學校,父親塞給我五十塊錢,說棉褲你媽沒來得及套,你用這錢去城裡買條厚實點兒的絨褲穿。
大巴車一路顛簸,三個半小時旅程,本來很無聊的,好在鄰座一女孩,一路相談甚歡。
到校後發現錢沒了,襖兜子裡一股香水味兒。
一個冬天,北風凜冽,我就一條單褲,在宿舍、食堂和教學樓之間蹺來蹺去。到現在,一聞到那個香水味,恨得牙根兒疼。
6.一不小心,媳婦的包又被偷了,幸好有我在
孩子不大時,媳婦在自行車后座上綁個寶寶椅,推着她去趕蒙陰大集。包就放在前車筺里。
車子被人擠了一下,回頭看的時候,包被人取走了,媳婦發現了,喊起來。
慌亂中,偷包的把包轉移到我手裡去了。
不遠處,一個老爺子氣得只跺腳。是啊,徒弟們也太笨了,給師傅丟人吶!
7.財不外露,唉!
05年去東北,和大爺去公園遛彎兒,見一婦女,地下鋪一報紙,上面放一犀牛角的雕刻,牧童騎黃牛。牧童吹笛,神態調皮,老牛毛髮如生,神態安詳。
女子要價500元,一圈人觀賞、議論,沒人買。大爺說你哥可喜歡這類東西了,你回去和你大娘要錢,咱把它買下來。
接下來幾天,常見陌生人在大爺家附近轉來轉去的。大爺說,可能被賊惦記了。
恰巧我要回,臨上火車,大爺遞給我一個包袱,包袱挺沉的。我要張口問這是啥呀,大爺擺手不讓問。大爺又給一個信封,說信封里是一摞照片,拿回家給我爸媽看看,說完,朝我夾夾眼兒。
睡了一覺,火車到長春,包袱和信封都沒了。打電話給大爺,大爺說,包袱裡頭就是幾塊廢鐵,信封里就是一摞撲克,丟就丟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大爺打電話來,說家裡被翻了個遍,啥都沒少,就是新買的牛不見了。
我下意識地捏了兩下,幸好,錢藏內褲兜子裡,一分沒少。[1]
作者簡介
薛清文,山東蒙陰人,中學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