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收藏家(黃英)
作品欣賞
小小收藏家
2017年除夕之夜,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不是春晚的零點倒計時,而是約1.68億集齊五福的網民同時刷屏分享支付寶2億元紅包。結果眾網民到手的數目不等:最少的為1.08元,最高的是666元。支付寶最初設計的紅包可是從2元至666元不等,顯然最終分配比例有出入,但無人抱怨:這好比摸獎,且不要成本,節日碰個手氣,自娛一下而已。
結果並不重要,因為集五福分紅包的過程已充滿了樂趣,年齡跨度從十幾到六十多,眾網民在短短的一周內,聚集在QQ、微信群,見面就是問:「你掃到敬業福了嗎?」「急求敬業福」「掃敬業福的N個妙招」……甚至有人寫段子調侃:「二十年前,一幫傻孩子吃乾脆麵集卡片總是集不齊,二十年後一幫成年人支付寶集福卡也集不齊還樂此不疲,為什麼呢?答案是:那幫傻孩子長大了。」
在各大群內聊天記錄、朋友圈中曬福卡的集體狂轟下,我也沒抵得住誘惑,參與掃碼集五福的大軍。我很幸運,只用了兩天時間,敬業福得來更是驚喜:按照群友的方法,自己寫個福,用手機一掃,喜獲。
上高中的兒子對我此舉深感不解:集福卡的樂趣何在?學過概率統計沒有?我笑而不答,卻和兒子談起我童年時期曾收藏過的寶貝及意義:它凝聚着一代人的集體記憶,更是他們的生活印跡,雖然那時我們並不懂收藏的真正意圖。
我依稀記得童年的第一份收藏是糖果紙。20世紀70年代末的農村,方圓幾十里地只有一個國營商店,且貨物主要為日用品。對孩子們來說,最具吸引力的是兩分錢的糖果,其它食品只有飽飽眼福而已,因其價格是我們無法承擔的。那時孩子掙錢門路極少,主要是採藥材(摘菊花、金銀花、尋蟬蛻、挖桔梗、蒼朮),好不容易攢夠買兩三顆糖果的錢幣,趁上學路上避開耳目,悄悄地溜進商店,來到糖果櫃檯旁邊,隔着玻璃打量那一堆花花綠綠的糖果,只覺得兩眼發光,口舌生津。小心翼翼地將手上捏得出汗的兩三個硬幣放上櫃檯,鼓足勇氣,向高傲的營業員小聲地說上一句:「給我買兩個糖果!」待營業員趾高氣揚地走過來,隨手從櫥窗里拿出兩顆糖果,扔在硬邦邦的玻璃櫃檯上。一旦發現兩顆糖果紙顏色一樣,我會小聲要求換一顆。營業員很不耐煩,嘟嚕一句:「哪顆糖果還不一樣?」
是的,每顆糖果的質地都一樣,可它的包裝卻不同。我買糖果不僅僅是為了享受甜蜜的二十分鐘,更喜歡將糖果紙擦淨平攤理好,夾在書里收藏起來。課間休息或放學路上,小夥伴們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從書包里掏出五顏六色的糖果紙:看誰的種類最多,看誰的最漂亮,看誰的最齊整。如果有動物圖案的,那會引起多少雙艷羨的目光哦!
「鬥私批修」的年代,人們服裝色彩多為黑灰藍三色。論斤兩賣的食品,更沒有今天華麗的包裝,多數用舊報紙或黃皮紙裹起來而已。唯有小小的糖果,因為黏手而穿上了外套。可積攢十幾張圖案顏色不一樣的糖果紙,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小夥伴們大都吃紅薯糖果(由紅薯熬製的糖漿),包裝紙極為單調。若能吃上濃白的奶糖,那種幸福只可意會:不僅可品嘗牛奶的嫩滑芳香,更可欣賞奶糖艷麗多彩的外衣。然而,如此的幸福只有極少數小夥伴才可擁有。
誰想獲得各種動物圖案的奶糖紙,就必須和小夥伴中的「貴族」搞好關係。我天生對搞好人際關係較為遲鈍,所以積攢的糖果紙雖有幾十張,卻是常見的那些。好在有一本家姐姐,她比我高一年級,我們關係一直要好。她父親在鄉鎮企業跑推銷,走南闖北,不時帶回一些珍貴的高級奶糖,她偶爾會送我一兩顆。我記得奶糖中最有名的是上海大白兔,那果紙上有形態各異且憨態可掬的小白兔。
記憶的卡片裡,積攢糖果紙的愛好伴隨我有三年的時光。三年不短,成績豐厚,不放過路上一片糖果紙垃圾,最終戰果有近百張版式不一的糖果紙,囊括了各種水果、花卉、動物的圖案。花花綠綠的糖果紙世界中,每張都有着特殊的記憶:有勞動的艱辛,有攢錢的動力,有友情的珍貴,有分享的甜蜜,還有整理的快樂……
我的第二份收藏是明星畫報。20世紀80年代隨着改革的強勁春風,似乎一夜之間,鄧麗君的歌曲《小城故事》《四季歌》《何日君再來》《甜蜜蜜》,電影《小花》《紅牡丹》《甜蜜的事業》《瞧這一家子》《少林寺》的主題曲紅遍了祖國的大街小巷。無論是歌手,還是演員,她們甜美清新的外貌,合身得體的時裝,一下子成為電影畫報、筆記本的封面主打。只要家裡有年輕人,原先過年福祿壽等傳統年畫悄然改為時髦靚麗的演員明星畫像。那些年,劉曉慶、陳沖、張瑜、潘虹等女演員成為年輕人競相模仿卻不容褻瀆的偶像。
我將新買的筆記本內插圖頁小心翼翼地撕下來,或從教室、文化站外的垃圾堆里找尋,當然還有一些同學的無私饋贈,然後按人物分類整理。我記得收藏最多的是劉曉慶在不同場合的劇照,放在今天,絕對是曉慶姐的鐵粉,雖然我不大喜歡她現在的逆生長。如今想來,收藏明星畫報可能是對新生事物萌動了好奇之心,亦或是釋放了天性中對美的追求。
男女生的愛好從小就有差異,男生喜歡收藏的主要是火柴盒和煙盒,而且他們的收集方式與女生也大不相同。火柴是農村家家戶戶的日用必需品,雖然5分錢一盒,一盒大約80根左右,一天做飯至少要3根,決不能浪費。為了積攢火柴盒裝飾畫(即現代人收藏的「火花」),少年有點不明掙錢難,他們悄悄地將火柴擦着燃盡。此舉一旦被大人發現,免不了一頓責罵,但大人的話往往是左耳進,右耳出。
如何獲得眾多火柴盒,男生似乎更喜歡通過遊戲輸贏的方式。那時,無論在教室,還是田埂、稻場上,只要看見幾個男生頭挨着頭湊在一起,趴在課桌或地上,那一定是玩「火花」遊戲:先由一人發張「火花」,圖案面朝上,再由一人用手掌使勁拍打桌面或地面,由于震動,「火花」若能翻身,則獲勝,即可將「火花」收入囊中。不怕手掌震痛的,或手勁較大的男生,一般獲勝的幾率較高,收藏的火花就比較齊全,往往成為人氣高漲的「孩子王」,後面跟着一群隨時待命的小夥伴,可神氣了。
煙盒的收藏可能源於其稀少珍貴吧!記憶中爺爺輩們抽的是煙袋,煙絲是自家種植的煙葉卷制而成,煙味大,很嗆人。隨着我國香煙事業的蓬勃發展,加上人們對香煙危害認知不夠,父叔輩們中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開始抽起了香煙,牌子主要大前門、紅雙喜、團結之類。不抽煙的家庭,如果有手藝人(瓦工、木工、篾匠)上門做工,那必須買包煙,以示對手藝人的尊重。在溫飽還未解決的年代,抽得起香煙的人很少,積攢十個以上圖案的煙盒都是不易事,更何況家長怕孩子收藏煙盒會萌生抽煙的念頭。小夥伴們唯有將煙盒收藏在隱秘之處,以免被父母發現,扔進鍋灶燒成灰。
20世紀80年代,隨着我國農村鄉鎮企業的興起,沿河兩岸走在時代前列的頭腦人物,他們走南闖北為推銷產品的同時,也為我的小夥伴們帶回各種香煙品牌,收藏煙盒不再是艱難之舉。也許是年齡的增長,也許是物質的繁榮,兒時的收藏在歲月流逝中失去最初的吸引力,終歸成為人生長河裡一段或深或淺的記憶。
如今收藏既是一門藝術,又是生財的一條渠道,除了需要一定的經濟實力,還應具備相關的專業技術,非尋常人物力所能及。70後,你若也曾是個小小收藏家,回憶童年的那些寶貝,真正的旨趣絕不在於生財吧! [1]
作者簡介
黃英,安徽桐城人, 定居蕪湖,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