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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弄堂里的人(魏福春)

小弄堂里的人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小弄堂里的人》中国当代作家魏福春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小弄堂里的人

我曾经居住过的弄堂早已消失了,但弄堂里的许多人还时常在我眼前闪现,比如大牛、二嘎……

大牛

大牛是我们弄堂里有名的大力士。那时他也就30岁出头,长得虎背熊腰,2百来斤的石墩,他稍一运气就抱了起来。弄堂里谁家有什么力气活,通常都有他的身影。

大牛力气大,饭量也大,这不稀奇,令人惊奇的是,他一分钟内能吃下一只青水小蛋糕,这点,弄堂里找不出第二人。

当时的一只小蛋糕大概是9分钱,对许多人家来说,是奢侈品。

一天晚饭后,大家又围坐在路灯下打牌,不知谁说到了蛋糕,大牛突然说到,你们要是一分钟内能吃下一只蛋糕,我请!

那小蛋糕吃过的人不多,见过的人不少,圆圆的一小块几口就没了。打牌的人都停了下来,一个个都说能吃下。

弄堂口就有食品店。大牛买来两只:谁吃不下谁请!这个还用你说?毛头不由分说地拿起一只:看好时间。说完狠狠地就是一大口。蛋糕真香,看的人都张大了嘴。奇怪的是,毛头一口又一口,眼看着小蛋糕快没了时,他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分钟过去了,毛头很不情愿地认了输。

大刚不服,大刚是个壮小伙子。想不到他一分钟里也没能吃下蛋糕。大刚又去买来两只,要大牛来。大牛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只,三下五除二,一只蛋糕没了。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后还有人和大牛打过赌,竟没有一个赢过。那些天弄堂口的食品店小蛋糕经常断货,也算是一个奇迹。

这松软可口的小蛋糕,为什么这么多人一分钟里就吃不了呢?

二嘎

二嘎在弄堂里是个另类。他从不和我们一起打牌,总是一个人静悄悄地待在家中,做什么,没人知道。二嘎长得单薄,一根豆芽似的风一吹就会倒下。像二嘎这般不合群又瘦弱的人,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二嘎没有,相反大家都挺尊敬他。二嘎有武功。

每天子夜之时,二嘎就会一身短打走出家门,一番活动后,开始从弄堂这头到那头,一套拳路打过去,那一阵噼里啪啦声,威风凛凛,很是震撼。弄堂不长,直线只有30来米,二嘎一般要打上两个来回。

子夜时分,弄堂已沉静在梦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许多人都不舒服,可是谁也没有说过什么。那个年代,会武功的人,令人敬畏。

二嘎的拳脚有多厉害,没人试过,不过一次大牛不知因何与二嘎起了争执,二嘎手指大牛平静地:不要以为你块头大,有力气,信不信我一掌叫你趴下?气壮如牛、身壮似虎的大牛竟然无语,垂着头回家去了。

强壮的大牛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弄堂里二嘎和毛头关系最好。老实说,他俩要好是大家想不到的。毛头和二嘎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他喜欢热闹,在家呆不住,没事就往外面跑,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打打杀杀惹事生非。一天晚上竟被7、8个人追到了弄堂口围住,那架势不打个半死也打成个残废。只有二嘎能救他了。大刚火速跑到二嘎家,谁知二嘎一听,竟然关上了门, 听任大刚一遍遍地催促,就是不出来。事后有人问二嘎,为什么不去帮毛头。二嘎摇了摇头:我一出手,还不出人命!

毛头那天蛮惨的,在家躺了半个月才能出门活动。不过他和二嘎依然是好朋友,一点也没责怪过二嘎。个中缘由,无人明白。

三妹

三妹其实不年轻,那时已经有36、7的岁数了。三妹孤身一人,她有丈夫,只是其当时还在外地,一个限制自由的地方。她丈夫是国民党军官。那年月,三妹的情况可想而知。

三妹每天上午7点钟一过,便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三妹的肚子就像有6个月身孕的孕妇,只是永远停留在6个月上。

三妹工作的地方离家有两站多路的里程,她路上要用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有公交车,三妹很少坐,来回一角的车钱,是能节约要节约的。三妹的心里全是丈夫,她天天掰着手指计算着丈夫回家的时间。

三妹在弄堂里是不串门的,她有自知自明。除了上下班,她很少出门,走路、说话,极少抬头看着别人,除了和她家隔壁的黄老师。黄老师是我们弄堂里唯一一位有文化的人,她在附近的一所学校教语文。黄老师独身一人,她没有结过婚,成天捧着书本,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

也许都是单身女人,黄老师对三妹很是关照,别看她是文化人,有时还帮三妹买煤球呢。三妹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把煤球弄回家的。黄老师于三妹,真可谓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忽一日,三妹家突然响起了她尖利的嗓音:你不要来了,快走快走!三妹竟然把来她家帮忙的黄老师往外赶。

弄堂里是不能有事的,三妹家门外顿时围满了人。黄老师低着头逃也似的回了家。

别看三妹大门不出,她的消息倒也灵通,觉悟更是高。得知黄老师成了右派,立即与她划清了界限。那几天三妹依稀英雄一般,走起路来虽说依然摇摇摆摆,但头抬得高高的,一脸的正气。

明哥

明哥相貌英俊,举止大方,他和弄堂几乎格格不入。那时,每天晚饭后弄堂口的路灯下便坐满了人,打牌的,下棋的,更多是围着观看的。明哥从不到路灯下,他就坐在家里,听着唱片,还不时在纸上涂涂写写小蝌蚪般的东西。

明哥其时高中还没毕业。他们一家是从外面搬过来的,他母亲极漂亮,宛如外国人,鼻梁高高,眼窝深陷。明哥三兄妹显然来自母亲的遗传,因为弄堂里没人见过明哥的父亲。据说他们一家原先是住花园洋房的,不知怎么就搬到了这弯弯曲曲的小弄堂里来了。

明哥家的唱片不少。那种胶木的唱片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当时的弄堂里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唱机是手摇的,每次摇上几下,然后把唱片放上去,轻轻地落下唱针,美妙的音乐便悠悠扬扬飞进了我们耳朵……

那音乐是不能敞着门开大音量的,只能静静地聆听。然而还是有人知道,常循着音乐声去明哥家的是小莉。小莉是个文静的女孩,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不知是音乐吸引了她,还是她心里牵着明哥,明哥不放唱片的时候她也会去他家。明哥怎么想的,不知道。不过小莉来,他是很开心的。只是男的和女的,关着门在家里免不了风言风语,明哥是我行我素,并不当回事。但他没多久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一晃明哥高中毕业了。高中毕业无外乎两条路,一是插队,二是参军。明哥想参军,报名、体检,一路绿灯,最终却未能如愿。有传闻,有人反映明哥生活作风有问题。明哥后去了江西插队,他们一家也在明哥去江西后搬离了弄堂。

小莉是第二年毕业的,她去了黑龙江。她邻居小萍送她的时候问为什么不去江西。小莉说这是哪跟哪呀,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他参不了军,因为他爸爸是资本家。

好在明哥成了作曲家,很出名的,好多大家耳熟能详的歌都出自他的手。

国庆

弄堂里年纪大的也好,年纪小的也罢,见到国庆一般不叫他名字,而称他为三少。这似乎是对他的尊称。国庆在家排行老三,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国庆家有五兄弟,是个大家庭。

为什么不称呼他的两个哥哥大少二少,单叫他三少?这点没人考证过。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即国庆待人热心、热忱,有古人之风。邻居家有个什么事,他是一叫就到,不叫,知道了,也会过来搭个手、帮个忙。

国庆那时在一家服装店做营业员,这是算照顾的,他一个哥哥在黑龙江插队,一个哥哥在饮食店工作。国庆的工作很轻松,也很无聊,他看到数字就头疼,浑身的力气没地方用,怎么办呢?就常在弄堂口的那棵无花果树上使劲,树上一根斜出来的树枝,成了他的单杠,一天不拉上个几十下不会睡觉。国庆练得是虎背熊腰。不过,国庆很快就找到了用武之地。其时,已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

当年弄堂里砖木结构的建筑不多,大多是一些屋顶铺着稻草或油毛毡的房屋,有瓦片的人家数得清楚那么几户。随着各家的孩子渐渐长大,又小又挤的茅草屋显然是不够住了,大家也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推倒简陋小屋,建起钢筋水泥平顶房。国庆家是最早建起高楼的人家之一,而且一造就是三层楼。他家人多。

造房子的材料之一,就是砖头。全部用红砖、或是青砖砌墙建房,是不可能的,造价太高。当年也不知谁发明了煤渣砖,这种只要有体力,就能够因地制宜做成的砖块,真是价廉物美,弄堂里几乎家家户户建房都做煤渣砖。国庆家人多,又都是精壮汉子,做这种砖自是轻轻松松。

也有人家不轻松,兰花家就是。兰花家就她和父亲两人(她母亲两年前带着读小学的儿子离开了弄堂),住的房子不到10个平米,而兰花已是个大姑娘,这房子显然是没办法住了。然而要翻建房子,凭他们父女,又实在是力不从心。兰花这时刚从农场回来顶替瘦弱的父亲

那段时间,国庆没少往兰花家跑,他是在做兰花父亲工作。国庆喜欢兰花,大家都知道。兰花对国庆不冷不热,好像总差那么点温度,大家也清楚。这次对国庆来说是个机会。

果然,在他的鼓动下,兰花父亲下了决心。此后,每天一下班,国庆都在兰花家帮忙。晚上,兰花会弄几个简单的小菜,买上几角钱的猪耳朵和半斤黄酒,国庆喜欢猪耳朵下酒。看着国庆和他父亲小酒咪咪,兰花的脸上也会喝了酒般飞起两朵红晕……兰花是我们弄堂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兰花家的新房不久也建好了,楼上楼下,端的是旧貌换新颜,兰花爸开心得整天合不拢嘴,一到星期天就把国庆叫来,两人老酒喝喝,“讪胡嘎嘎”,怡然自得。弄堂里传开了国庆和兰花的好事快了。兰花爸如此,不正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嘛!

想不到兰花最终没有和国庆走在一起。兰花早有心上人,是她农场里的同事,一个考上华东师范大学、后来成了一名教师的文静书生。

看得出国庆很难受,不过他从没有表露过。兰花爸倒是很在意国庆,每到星期天晚上,不管兰花在不在家,他都会买来瓶黄酒,烧上几道菜,和国庆浅饮慢酌。兰花爸像是在开导国庆。

不久,兰花有了孩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又不久,弄堂动迁了,邻居们各奔东西。大家的联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许多人淡忘了,但对国庆,我至今印象深刻。他后来下岗了,又后来在一小区做保安。直到今天,他依然是一个人。屈指算来,他今年应该60有6了,不知道他退休在家,有谁会来陪他喝喝小酒……[1]

作者简介

魏福春(凡生),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