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事(陈恒礼)
作品欣赏
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想法很多,比如上天入地。上天就要飞,否则去不了。这么一想,两只胳膊就要跃跃欲试,结果没飞起来。好奇天上是个什么样子。花有多艳?仙有多香?银河里能不能洗澡,会不会有鱼儿从裆下穿过?玉皇大帝住的地方,和人间皇帝是不是一个格局?地下呢,是不是真有鬼?真有奈何桥阎王殿?真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地狱?怎么钻到地下去看看?土遁?挤出一条地缝来?都不行,功力达不到,去地下参观的想法也没实现。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什么都想干,胆子也大的很,总认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我。至于害怕两个子,脑子里根本不存在。
我最先想干的是当个乡间音乐吹奏家或演奏家。我感觉这个好,没有人不羡慕的,这都是能人干的事。
我从哪儿下手呢?想想先练口琴吧。这东西连外国人都喜欢。又小巧,很方便携带。当看有人拿出用精美的手绢包着的口琴,一抖手,小手指上挂着手绢,口琴就送到嘴边了,一支曲子就像流水一样,从口中淌出来。真的太诱人了。
我从哪儿得到的一支口琴,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有了,用了一块蓝格子的粗质手绢包起来,时刻装在身上。会吹吗,不会。放在嘴边,声音倒是吹出来了,叫什么声音?鬼也不知道,更不会明白。
为了吹得让人明白也让自己明白,那就拼命练呗。又有点害羞,这大概算是害怕的一种,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怕。就去没人的小树林里练,去荒野地头边练,去夜晚的小河边上小桥头上练。那时感觉虽然是小草能听到,小河能听到,吹出来都是夜晚黑色的胡言乱语,却总是幻想有一天会在人群中吹,让所有人眼中放出惊羡的光。这个幻想,直到今天也没实现。那只口琴哪里去了?不知道。而且自从找不到那只口琴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口琴,决绝地分手了。
换一个爱好吧,仍然与音乐有关。这个世界上仿佛什么都与音乐有关。小河流水是音乐,风吹草尖是音乐,月亮撒泻是音乐,雪花飘飞是音乐。至于鸟鸣鸡唱更是音乐,连妇人哭灵也是音乐。我用什么来表达音乐呢,就用二胡吧。村子里有一位会拉二胡的,直接被海军文工团召走了。探亲回家,一身海军蓝,走在大街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射在他的身上。
他教他弟弟学二胡,弟弟学不好,他就狠命地揍,寒冷冬天也不让他住手,后来他弟弟因为二胡拉得好,也被外地文工团召走了。他弟弟回来家时,长发红衣,与本地人格格不入,背后常被村人嗤之以鼻。说丢了他祖亲八代的人,他弟弟也不以为意。
我想学二胡,只是因为二胡的声音好听,至今也还是着迷,常常三更半夜听二泉映月,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偏偏是个瞎子拉出了这个声音,而不是四肢健全的人?我用的二胡,好像是本家一位哥哥自制送我的,我只学会拉半支歌曲,就学不下去了,改学吹笛子。村里有一位吹笛人,也是从部队回来的,吹得极好。大凡歌曲,他只听一遍,就会吹出来。他教过我,但不成功,后来就不教了。不过我用笛子,吹出过京剧过门,那是《沙家滨》里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很得意。可是我做事总是半途而废,这笛子也没学成,倒落下了长长短短几支笛子,其中多数是自制的,有竹子做的,也有用大芦苇做的。由此也学会了如何从竹子中取膜的技巧。
看来音乐无法拯救我了。我又喜欢了刻印章。每逢集日,去看刻私章的艺人,如何刻的。学着他的样子,自制了工具,用小钢锯条磨成刻刀一一不能称为刻刀,刻刀有卖的,小孩没钱买。到村子四周去找可以刻章的材料,如小孩钱树,梨树,取其一段或一枝,回来做成可用的印章。学了一段时间,刻了几方自己的名字,又丢掉了,一个是因为太难,一个是因为没钱。倒是从村里到学校,知道了我会刻私章。不过到现在,除了我自己,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了。
我开始学画画。没有人教,就自己学吧。原因是借了一本叫《红岩》的小说,把封面看没了。书主要我赔他原样的,我上哪弄去?灵机一动,找到了一张厚点的纸,裁成封面大小一样,又找来颜料,画了一个《红岩》封面,把书包上,他竟然接受了。我还画过人像,在画纸上划出密密麻麻的小格子,精心描绘,无一次不成功。我画过漫画,上过学校墙报。画过古代仕女图,被邻家女孩讨去贴在了床头。后来又是放弃了,半途而废。
没有半途而废的就是看书,和对文学的爱好,今天没丢,也许明天也不会丢的。
现在想,当初无论哪一种技艺,坚持到现在,都会吃一碗好饭。没成功,是没恒心,也是环境不青睐我罢了。小时候的事,长大了再去想会有几种可能,似乎很无趣。然而回忆起来,却又是很有趣的。[1]
作者简介
陈恒礼,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睢宁县作家协会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