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粥與小紅果(俞亮)
作品欣賞
小米粥與小紅果
初次見到小米是在超市。是那細小的米粒黃澄澄的的顏色，吸引了我，牽絆了我的腳步。那色澤純淨而溫暖，那麼純粹的小東西，真是惹人憐愛。我於是當即就稱了一小袋回家。
回家後，我喜滋滋地在鍋里放入水和小米，準備煮一鍋濃郁粘稠的小米粥。然而在緊煮慢熬之後，結果卻令人失望。不知是水多了，還是煮的時間不夠，反正煮出的小米粥是清湯寡水。我濃郁的心情也清湯寡水起來。熬不好小米粥，剩餘的小米便被我束之高閣了。
我其實更喜歡煮一鍋香潤濃稠的雜糧粥。那是生長在大別山深處的我的拿手活。在鍋中放入適量大米、生薑、蝦仁碎，當然也不曾忘記小米，也會加一把小米。美滋滋的煮着，煮好後，再放入青蔥碎和油鹽，一鍋色澤靚麗、美味可口的粥就大功告成了。這是雜糧粥，雖有小米，然而我知道小米已經淪為配角，已經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小米粥了。
小米與我的緣分大概如此。
今年春天，因為身體原因，我來到女兒工作的城市做了一個手術，手術前，看到醫院營養餐廳里金黃濃稠的小米粥，忍不住買了一碗。小米粥雖然很濃稠，粥也熬的恰到好處，不知是不是就醫前的心情原因，喝起來卻依然是寡淡無味的，遠沒有青菜瘦肉粥那麼香濃。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術後的第二天中午，便可以喝粥了，只能喝白粥或小米粥，女兒為我選了更適合術後喝的小米粥，還是那般淡而無味，但為了身體，我還是把它喝了。當天晚餐，女兒買了營養豐富的鮑汁海鮮粥，灑上香噴噴的炒米和細碎的香菜，唇齒留香，那真是舌尖的盛宴呀。和小米粥比，小米粥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術後第三天開始發燒，頭疼欲裂，加上輸液用的消炎藥直接導致胃部翻江倒海，因脾胃虛弱，常常會嘔吐。這個時候，我又驀然想到了小米粥，那碗被我冷落的小米粥。它固然沒有鮑汁海鮮粥那般美味，然而我卻懷念起它的清香和淡雅了。就在此刻，「千帆過盡」，別無所戀，我想喝的就是一碗清淡的小米粥。
我重新回味它，並與它有了「親密接觸」。是一碗普通的小米粥讓我心緒稍稍寧靜和平和。它安撫着我虛弱的脾胃，它像一位平素交往不多、不太受待見的老友，在我承受疼痛折磨之時，卻給予了我許多的關愛和溫暖。
在之後長達一周多的日子裡，每天我都只是喝一碗小米粥，就着幾塊咸蘿蔔，用以續命。在我，這便是人間至味了。直到出院後，每天早上，我依然還是選擇吃一碗小米粥。似乎它成了我生命的解藥，有了它，我的身與心便被妥妥的治癒了。
所謂緣分，大約是素淡處之，心有所牽吧。
其實，我心有所牽的還有一個平凡的東西，它和小米粥一道，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段陪伴。它就是小紅果。
小紅果，就是山里紅，學名山楂。小時候，每到九、十月間，路邊、溝畦、山坎邊滿樹的小紅果便成熟了，紅燈籠似地掛滿了枝頭樹梢，在一簇簇綠葉的襯托下顯得分外誘人。每每這個時節，便成了我們孩子最心馳神往的季節了。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山里紅成了我們最喜愛的零食。直到如今，童年記憶中的那一串串紅彤彤的山裡紅依然常常在我的心頭蕩漾。
這次在女兒工作的城市看病，做了手術，雖然手術順利，然而術後第三天發燒了。因為高燒不退，加上消炎藥的作用，直接導致了我脾胃的極度虛弱，聞油色變。一個多星期以來，什麼也吃不下，每天雖然能喝一點小米粥，然而，除此之外，我連一隻雞蛋都吃不下，更別說什麼營養食品了。如果是小米粥給我糟糕的情緒帶來了一些安撫，那麼當我知道我不能進食而身體狀態每況愈下時，我內心還是很焦慮的。我對老公說：你去讓醫生為我輸些營養液吧！
營養液輸完，確實感覺神清氣爽了，但脾胃依然虛弱，依然「油鹽不進」。
我在焦灼中苦苦思索，怎麼辦呢？絕望之際，突然靈光一閃，仿佛那紅彤彤的小紅果，我就像看到了生命絕壁處的大片森林。我想到了童年乃至少年那掛滿了枝頭的紅燈籠，那在一簇簇綠葉襯托下、又常常在我夢裡搖曳生姿的山裡紅。
記得小時候，母親常常帶我們姐弟去山上采來山里紅，切片曬乾賣給中藥房，掙些零花錢維持家用。這樣曬乾的山裡紅，據說是一味藥。長大成人後，才慢慢了解到這曬乾的山裡紅學名又叫山楂片，是健脾開胃消食的一味良藥。
於是，我便讓老公去為我買點山楂片。老公出去轉悠了一圈，果然在街角一個不起眼的中藥鋪買到了山楂片。
那是陌生又熟悉的山楂片。看着袋中乾涸的山楂片那紅褐色的外皮，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小時候和發小們一起漫山採摘山里紅的熱鬧場面，還有母親——母親切片晾曬小紅果的情景來。
老公從袋中取出兩三片山楂片泡了一杯水，下午我便一直把它當茶飲喝。我讓老公在這山楂水中放了些紅糖，酸酸甜甜的，終於有了感覺——感覺特別好喝，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可口。就像小時候母親懷裡的氣息，就像故鄉九、十月間小紅果熟透的味道。
喝了山楂片茶，晚上味蕾終於被打開了。雞蛋感覺不再那麼難吃了，鄰床病友們的飯菜油香也不再那麼難聞了。小米粥不能再被辜負、再被冷落了，我一口氣喝了一碗小米粥，還吃了兩隻雞蛋。這是我一周多以來，吃得最多最可口的食物了。
從那之後，每天，我開始正常飲食，高燒也很快退下來了，動手術以來，血壓屢高不降，此時也恢復正常了。如果說，小米粥撫慰了我的情緒，那麼這小小的山楂片，這小小的小紅果，就慰藉了我的身體，撫慰了我的心靈。
感恩遇見。本是素昧平生，卻在人生旅途結了一段自然之緣。[1]
作者簡介
俞亮，女，霍山縣作協主席，霍山縣小南嶽文學社副社長，六安市作協會員，安徽省散文家協會會員，2002年開始寫作，主要創作散文、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