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节目(黄晓平)
作品欣赏
小节目
将成熟的果子从枝头摘下
将成熟的果子从枝头摘下
就没得树枝什么事了
也没树叶什么事了
剩下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码在箩筐里的果子
拣一些送给亲朋品尝
留一些陪我，咀嚼漫长的冬天
遗憾，有几只趁我不注意
悄没声息地烂掉
当我收拾好空箩筐，季节已转换
果树抽枝长叶，绽开花苞
提示我，暂时没我什么事了
待秋风起时，会再度唤我起身
将成熟的果子从枝头摘下
唯秋色可以试错
一片一片，或红或黄
由浅入深的黄，打开抱负
细看红，红得不够
红黄洇染出橙色光芒
灯笼里的烛焰
在低处弥漫着暖和
好颜色，早晚归了秋
我的姓氏比我预料的招眼
你的名讳日渐凸出
秋光不可随意抛掷
唯秋色可以试错
小节目
山高了，山沟里没来由的
多出些长青苔的石头
像铁，生了锈，落水的云朵棉被一样厚
云里水里，满是扑哧扑哧的泥鳅
山道上走过来几头水牛
犁过了春，耕过了夏，踱到水边歇歇秋
饮水是歇，哞哞是歇
树根上蹭痒也是歇
那个踩着牛背跳芭蕾的白裙儿
长腿儿
艺名叫白鹭
入秋上演的这些小节目
不入流，却入眼，更入秋
一直演到叶枯草黄
露白牛尾，霜打牛头
秋水微澜
这一季流水也算敢作敢为
劫下临水照镜的花朵
落花伴流水，成就岸边美谈
白天，流水听从堤岸
口噙花朵在起伏处响滩
在平阔处流连，营造回水湾
入夜后收拢起所有表情
像怀中落花一样淡然
我以白鹭身份见证艳遇
伸展腿脚，即可探出水的流速
以及流水想要的深浅
无意中，破析了流水不腐的密码
——得失荣辱都付与流年
这一季流水不透露流向
给它堤岸，它就江水滔滔
给它秋天，便是秋水微澜
且动，且静
秋虫躁动，不管不顾
甩开喉咙吟唱，嗓音渐哑渐凉
而黄鼬忙着修缮巢穴
栗鼠为大雪封门积攒口粮
传播消息的桂树，正散发浓香
南迁的候鸟日夜赶路
类似史前人类在洪荒催促下逃亡
亡和逃，互为反复与变量
逃亡者，多是一走了之
不问途中坑坑洼洼
会不会崴脚，或被天光叩疼鼻梁
也不在乎速度和温度
只在乎前方，是否包括方向
我且静，静等秋后那场雪
将出逃者翅痕或脚印涂抹干净
然后我与堆雪人的人，按此前约定
双向奔赴，在一株腊梅下汇合
就季节下一步走势作个考量
荒芜
一个人的夜晚，我端只水杯
接应涨潮的银河
有时也会掏出香烟
凑上前去，向河边踱步的汉子
对着烟头借光，然后
听他们没头绪瞎侃
眼下汉子们不知去向
我独自在院子里清荒理秽
累了也会掏出香烟，擦燃火柴
嗤地一声，听到磷与硝
恋人般会心一笑
听来如雷贯耳，手微微抖动
与嘴角的香烟对不上火
那时，我和香烟
有一个是荒芜的第三者
落叶帖
落花有意，从前慢现在也慢
慢慢跟上来的落叶
与落花，隔着一个季节
隔着一段夭折的香气
一片两片，落下的零星叶子
招呼人间别忘了桂花
正在蜜饯中秋，别忘打开封坛
驿途之马，在疾风里赶路
那是落叶传递最后消息
老人与孩子撤单加棉
得抓紧，当其时
秋的况味
秋从容，娘不从容
娘把属于自己的时间掰碎
捏合成从土地到粮仓的收成
梳洗，做饭，一一从简
娘说，看上去干爽的秋
雨说下就下
不赶着点，会泡糟了红薯
泡烂玉米棉花，还有那些个
秋雨如鹰，钻进娘的骨缝
天作变时就狠着劲折腾
啄得身子骨喊疼
这疼，让娘未能唤回从容
给娘背上贴膏药，皱巴巴的
怎么也抹不平，我的从容
遭受另一场秋雨淋
老木梯
不用仪式，就把老木梯
从柴房请了出来
支在果树旁，支稳扎了
一踏一踏爬上去
经手的果子个挨个落入腰篮
也有等不及的，离枝便往下跳
砸痛了扶梯人的脚
歇晌时，老木梯靠在院墙垛
路过的白云觉着稀罕
将老木梯当滑梯玩
没踩稳，一头栽进水井
惊得看家狗汪汪叫
晒秋的日子，不让老木梯闲着
将那黄澄澄的玉米棒
一级一级往上码，梯顶垂下
作者简介
黄小平，笔名黄晓平，合肥市庐江人，居江城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