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鵝(林省東)
作品欣賞
小鵝
久別故土歸來，開闢了個小園，借地健身以強體魄，臨池養性以娛閒暇。鵝終日繞園行走，引頸高歌，池中共戲，悠然自得，園中生氣盎然。
鵝日久以草編巢，自孵出五隻小鵝。時值冬末，風寒雨冷，我恐小鵝難耐饑寒，抱入房中。大鵝如好鬥武士，咧嘴展翅，飛撲搶奪，日繞房尋找，夜聞聲呵護在旁，身不知倦，飢不思食。
大鵝往日在池中堤上遊蕩，見人近而避走，今為小鵝，捨身爭奪。小鵝聲聲淒喚，大鵝寧死不讓，忽將我回到了童年。
三四歲的時候，我在家無人照料，父親把我帶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三華中壩。那是一處依江傍水的鵝廠，「7」字形的房子建在寬廣的沙壩草地緩緩而上的坡上，楝樹成林，將房子裹在當中。鵝廠遠離村莊，只我一個孩子，苦楝子、鵝卵石是我玩得最多的東西。父親心疼我孤寂，不久，特意留下了一群小鵝。我很喜歡這幫小夥伴，天天就帶着玩，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啊」着讓它們追在後面。有一天早見大人放鵝出去，我趕了小鵝過去找它們的爹娘，大鵝頓時亂叫成片，爭先恐後飛撲而來，啄得我和小鵝亂嚷亂躥，東躲西藏。我驚訝得目瞪口呆。待大人們擋開大鵝，幫我把小鵝找齊，我委屈的跑回房中，向父親告了狀。父親啞然失笑，說大鵝是不認識自己孩子的。我似有所悟，自此不喜大鵝而憐愛小鵝，形影不離地照看着它們。
有一天，來了個大爺在廠邊放牛，我帶着緊隨身後的蝦兵蟹將似的小鵝跟了去，好不得意。離開廠子二三百米的時候，黑沉沉的烏雲壓了過來，天要下雨了，大爺催我回去。我磨蹭了會，一個叫喚小鵝爭先恐後跟上，回到廠里關好小鵝，不知怎的有點捨不得那個大爺，自個兒找了個斗笠，回到了大爺的身旁。他很驚訝，催我回去，我沒有答應。下雨了，大爺幫我把斗笠戴好。我嫌礙眼，把前沿抬高。他幾度幫我拉低，我都偷偷地拱了上去。雨越下越大，水順着斗笠直入後背，沒多會兒，我全身濕了個透，不得不回了廠里。父親還在休息，我輕手輕腳換下了水中撈出來一樣的衣裳。父親醒來知道了這事，把小鵝賣了。我很失落，咕噥着求再養一群小鵝，父親卻再也沒有滿足我。
過了兩年，家遷回村子，我跟着母親在家小住的時候，父親抓回來了兩隻小鵝，我很開心。見村裡的小鴨子在水溝里竄動着覓食，吱吱喳喳，咂水有聲，十分可愛，我還分不清鴨子和小鵝有什麼區別，趁母親在縫製衣裳，很好奇的把小鵝抱了出來放入水溝。它們低下頭咂了幾口，叫了幾聲驚跳了上來，掃了我的興。我重新推了它們下去，它們很不願意叫着轉身便跳了上來。折騰了幾次，我不高興了，很不服氣地找來了籠子罩在水溝上，兩頭用籠門堵住，它們抗議了幾下，終於乖乖的把嘴潛入水中，啄咂起來，像鴨子一樣歡快。我很得意，忙跑回房裡向母親報喜。母親一聽，停下了轉得嗒嗒響的腳踏縫紉機，隨我出來，探頭一看，方忍不住笑了幾聲就着急了起來，還沒等我明白是怎麼回事，已一把抓起小鵝放入籠里，提了徑直出了村子，一路走着告訴我，鵝是好乾淨忌污濁的，水溝里的水都是鹹水，會弄死小鵝。我感覺犯了一件大錯，跟在母親後面。小鵝放入小河中，盡情地潛水清洗身上的污濁，十分活潑。此後幾日，我怕小鵝死掉，天天呵護着它們。母親每次去村頭洗衣服下菜地，都帶上小鵝，也必定帶上我去，讓我陪小鵝玩個夠。但是我終沒有留住小鵝，緊接而來的一個集日，母親把小鵝賣了，讓我難過了好一陣。
小鵝有情，性喜隨人，伴我走過了童年，豐富了我的童年。時過境遷，幾十年過去，今復得小鵝相伴，如回往日時光，日盡其食，夜盡其暖。過了些日子，大鵝日疏呼喚，小鵝也漸漸適應了獨自的生活，和我十分親近。我自以為它們不會再隨大鵝去漂泊，想多給它們一點空間，解開圍欄。小鵝出了牢籠，挪向池邊，忽聞大鵝之聲，轉頭望見飛躥下池。大鵝旋身掌水來迎，久別重逢，親昵無以復加，三隻大鵝簇擁成圈，緊緊將小鵝護在當中，轉身漂游而去。
我悵然若失，日圈其養，今不親見其寧忍饑寒不斷親情，焉知已奪情！[1]
作者簡介
林省東，廣東翁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