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事老來悲
譯文及注釋
譯文
街道上的風光,在縱情賞燈的時候,豪貴家的紗燈籠還未出門,門外的馬兒已在嘶吼。我這白髮蒼蒼的平民百姓,沒有隨從呼前擁後。只有相隨作伴的小女,坐在自己的肩頭。
花燈滿街滿市,月光映照衣裘。少年時的賞心樂事,老來卻是悲涼的感受。來到繁華的沙河塘上,初春稍微有點寒冷氣候,看完了燈的遊人們,慢慢地朝家中行走。
注釋
鷓鴣天:詞牌名。雙調,五十五字,押平聲韻。也是曲牌名。
正月十一日觀燈:據周密《武林舊事》載,臨安元夕節前常有試燈預賞之事。
巷(xiàng)陌:街道的通稱。
縱(zòng)賞:盡情觀賞。
籠紗:燈籠,又稱紗籠。
白頭居士:作者自指。
呵(hē)殿:前呵後殿,指身邊隨從。
乘肩小女:坐在肩膀上的小女孩。
花滿市,月侵衣:謂花燈滿街滿市,月光映照衣裘。侵:映照。
「少年」句:指作者的愛情悲劇。二十多歲時,姜夔在合肥曾有一位情人,後來分手了,但一直念念不忘,長久不得見,舊事上心頭,無限惆悵。
沙河塘:地名,在錢塘(今浙江杭州)南五里。
鑑賞
這首詞的上片通過對比手法,反映南宋統治集團貪圖享樂、昏聵腐朽和正直志士的清貧孤寂。「巷陌」兩句寫權貴們觀燈的盛大場面。據吳自牧《夢粱錄》卷一「元宵」云:「公子王孫,五陵年少,更以紗籠(即燈籠)喝道,將帶佳人美女,遍地游賞。」籠紗即紗籠。詞人僅以七字概括了這些貴族公子外出觀燈的氣派,氣象華貴,雋永有味,意境高遠。正如況周頤所說:「七字寫出華貴氣象,卻淡雋不涉俗。」(《蕙風詞話》卷二)其所以達到如此藝術效果,主要是因為詞人從側面着筆,寫出一個典型的細節,故能先聲奪人,造成一種無形的美感。若從正面落墨,不知要費多少氣力,然終不如此句的含蓄有味。「白頭」二句,筆勢驟轉,寫自身寂寥落寞,與前兩句形成鮮明對照。「縱賞」,表現了權貴們的貪婪恣肆。「未出」與「先嘶」並舉,顯示權貴們觀燈場面的鋪張與神態的得意驕矜。「白頭」二句,筆勢驟轉,寫自身寂寥落寞,與前兩句形成鮮明對照,是作者晚年貧寒落拓生活的寫照,也是當時所有正直志士生平遭際的縮影。這兩句正為「籠紗」句反襯:貴家子弟出遊,前呼後擁;詞人觀燈,唯有小女乘肩其冷暖自知,悲歡異趣,固有不同矣。「乘肩小女」,舊有二說。《武林舊事》卷二「元夕」云:「都城自舊歲孟冬駕回,已有乘肩小女鼓吹舞綰者數十隊,以供貴邸豪家幕次之玩。」系指歌舞藝人。黃庭堅《山谷內集》卷六《陳留市隱》詩序云:陳留市上有刀鑷工,惟一女年七歲,日以刀鑷所得錢與女醉飽,則簪花吹長笛,肩女而歸。詩有「乘肩嬌小女」之句。白石此處當用後一事,藉以抒寫窮中覓歡。苦中作樂之意,而筆鋒也關顧到燈節舞隊中的「乘肩小女」。吳文英《玉樓春·京市舞女》有「乘肩爭看小腰身」之句,與《武林舊事》所記的「乘肩小女」舞隊,同敘南宋臨安燈節風光。此句中以「隨」字暗射「呵殿」,這與晉代阮咸,當七月七日循俗曬衣,同族富家皆紗羅錦綺,阮咸獨以竹竿掛大布犢鼻褌,雲「未能免俗,聊復爾耳」,同一機杼,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惟解嘲,亦含激憤。[2]
下片寫身世悲感。先承上片寫元宵燈市的繁華,以「花滿市」三字總括。接着以「月侵衣」三字補述花好月圓的良辰,並帶出「老來悲」的哀嘆。「少年」句則是哀情乃是冷筆。以樂景寫哀,則倍增其哀,以冷筆處理熱情,其冷情心境固已自明矣。細細涵泳,這幾句確實是動人的。這裡所悲的「情事」沒有點明,可能是壯志未酬的惆悵,也可能是婚姻愛情上的遺憾。結尾二句寫夜深燈散,春寒襲人,遊人逐漸歸去,表現了詞人在沙河塘上目送遊人緩緩而歸,頓生孤寒寂寥之感。這裡的沙河塘,即首句「巷陌」的具體化查明具體地點;兩個結句,也是與起首二句前後呼應的。來時巷陌馬嘶,何其熱鬧;去時遊人緩歸,又何其冷清。這與李清照寫元宵佳節的《永遇樂》「不如同簾兒底下,聽人笑語」實有一種相同的說不出的痛。兩相對照,視柳永的「隨分良聚,堪對此景,爭忍獨醒歸去。」(《迎新春》),又是何種不同的心情。不過,相比於李清照詞的淒涼、冷寂,柳永詞的歡欣鼓舞,白石詞更能化實為虛,空靈含蘊,所謂無限感慨,都在虛處。
」此詞題作「正月十一日觀燈」,乃寫燈節前的預賞。但此詞的主旨不在於描繪燈節的繁華熱鬧景象和敘寫節日的愉悅心情,而在於抒寫飄泊江湖的身世之感和情人難覓的相思之情。[3]
創作背景
慶元三年(1197年)正月,當時詞人已四十三歲,移家臨安,依附於張鑒門下。姜夔在杭州見滿市花燈,當空皓月,回憶起少年時元夕同游之樂事,而今情事已非,反成老來之悲,於是寫下此詞。
姜夔
姜夔[kuí](1154年—1221年),字堯章,號白石道人,漢族,饒州鄱陽(今江西省鄱陽縣)人。南宋文學家、音樂家。其作品素以空靈含蓄著稱,姜夔對詩詞、散文、書法、音樂,無不精善,是繼蘇軾之後又一難得的藝術全才。有《白石道人詩集》《白石道人歌曲》《續書譜》《絳帖平》等書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