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绢绣(陈奋)
作品欣赏
尺绢绣
这天的寻找,没有结果,大家就装车,往回走。此时,晚霞五彩缤纷,把湛蓝天空点缀得格外绚丽。大家跟着马车跑,跑累了,也不能坐车了,马车上的柞树堆得高高的。大家气喘吁吁地跑到村里,给五户人家送去,帮他们卸车,堆好。何田芝家是其中之一,她和王艳艳跑出来,何田芝问夏新飞:“寻到藏宝了吗?”
何田芝知道上山砍伐,那是寻宝的最好时机。夏新飞摇摇头,何田芝把王艳艳拉过来,说:“现成的金矿你不挖,去找那虚无的东西,那不是不着调吗?”
夏新飞看看王艳艳,她穿着花棉袄,头上包裹着红围巾,脸色如围巾一般红。夏新飞笑笑,不作可否,忙着帮她家堆积柞树。等到堆码到差不多的时候,他见何田芝在忙着,就悄悄地溜了。他怕何田芝忙完后,会拉着他吃晚饭,叫他挖金矿。说心里话,王艳艳娇小可爱,令人油然而生好感。并且在这年的九月份中日两国建交了,成了友好国家,跟她谈恋爱估计也不会起什么波澜,但他还是迈不过家庭成分这道坎。
第二天照常上山砍柴,到地点后,在昨天的标记处,28个男知青向上依次排开,一字型地向森林推进。这天的运气不错,他们发现两处树木稀疏的地方,且都有三四个教室那么大。大家兴奋不已,但冬天的土冻得比花岗岩还硬,无法挖,使劲一镐头下去,地面只留一个小白点。看来只能等到来年夏天,大地解冻以后,那才能开挖。大家向路边走去,一路找了几棵大树,砍去一些皮作标记。夏新飞跟知青们约法三章,保密,不得私自挖掘。大家纷纷表态,屯垦戍边,为国争光。
整个冬天,大家砍伐烧柴,然后又跟车往黑龙江边拉石块,修筑堤坝。开春后,忙着播种。小麦有几百亩地,那是拖拉机播种,玉米、高粱、土豆等,种的不多,就要靠人工。等一切结束,已是初夏,菜园子缺少搭黄瓜架子的小树枝,大家马上扛着斧头,带着铁锹,赶着3辆马车,上山去了。黄瓜架子需要的小树,那要两米多长,大拇指粗细。这些活,女知青也能干,男知青就开始挖掘宝库。挖到一米多深,果然露出了箱子,夏新飞一看,马上叫孙成龙到公社和生产队去汇报。
他们继续开挖,那坑有十多米宽,二三十米长。表面的土挖掉后,露出了一个个大木箱。不一会,公社开来两辆汽车,停在山脚下,县领导也来了。生产队长刘大柱也闻讯赶来,又带来3辆马车,20多个村民。大家把大木箱抬了出来,公社郝书记用粉笔在每个木箱上写上了数字。上面的箱子抬上来后,坑底的箱子搬上来就困难了。好在带来了很多绳子,把木箱捆绑好以后,上面人拉,底下人托,把箱子一个个都抬了上去。这么大的箱子抬进树林,却没发现一条通道,估计是带木板进来,到坑边才钉成箱子。
郝书记人高马大,国字脸,浓眉大眼,他站在坑边挥舞着手,指挥倜傥。他叫人撬开木箱的一块木板,查看里面是什么,然后在本子上登记,再用钉子重新把木板钉好。这样一只只打开,查看,总共有十大箱皮鞋,十大箱子弹壳。最后一个打开,里面是百多个小箱子,把小箱子打开,里面是金银首饰,估计是个人物品。登记完毕后,大家用斧头伐木,砍出一条通道,然后依次把箱子抬到路边。马车分批运到山下,装到卡车上,运到了县里。
不久,消息传来,一共有一千双皮鞋,两万多斤子弹壳,金银首饰一千多件。那时的上海喜喜底皮鞋,18元一双,还是春夏穿的。日本的棉皮鞋那就更贵了,估计得30元一双。县里给生产队奖励了一台拖拉机,给当天挖宝人员每人10元,每个知青给了50元。大家兴高采烈,50元,那是一个工人一个半月的工资。知青们每人拿出十元钱,买了几百斤肉,给每户村民5斤肉。剩下的,食堂里猪肉炖粉条,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亦乐乎。
第二天傍晚收工回来,夏新飞迎面遇到了何田芝和王艳艳。他躲避不及,只好微笑着打个招呼。何田芝笑眯眯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给你找到了。”
夏新飞讪笑着,怕她推出她女儿这座金矿。不成想,何田芝一反常态,没提她女儿,只是一个劲地说她的金银首饰箱。她问,这是她个人物品,箱子上面有她的名字,不知道能不能归还?这倒是个政策性问题,夏新飞想了想,说:东西给了军方,那就成了军用物资,那是战利品,不可能归还给个人的。何田芝听了,大失所望。夏新飞问她怎么会把个人财富交给军方保管?何田芝说,溃败前,人心惶惶,她们都相信军方,就交给军方保管。再说,兵荒马乱的,女人带着金银首饰逃跑,恐怕连命都没了。夏新飞听了,叫她去县里问问。
几天后,何田芝果然跟村里的几个日本妇女去了县里。夏新飞收工回来后,几次碰到她,见她无精打采的,知道她的首饰没能要回来。何田芝蔫巴巴的,也不跟夏新飞打趣了。这使夏新飞少了很多压力,看见王艳艳反倒热情地打招呼,使王艳艳眉飞色舞,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久,夏新飞听到一个消息,这次挖到的棉皮鞋,都是左脚的。夏新飞连忙去公社打听消息,果真如此。夏新飞紧皱着眉头,心想:小日本狡猾狡猾的,把皮鞋左右分开来埋藏,让对方找到了,也没法穿。在回村的路上,夏新飞一边走,一边想,皮鞋分开来埋,那右脚的鞋能埋在哪里呢?尺绢绣上只有一处标记,那就是说,右鞋还是埋在那里。想起当时寻找藏宝处时,有两处可能埋藏的地方。只是一处发现后,把另一处给忽视了。
夏新飞回到村里后,马上向队长刘大柱作了汇报。刘大柱第二天就派了二十个人去挖掘,顺便砍伐搭黄瓜架子的枝条。他们到了那里,马上挖掘第二个疑似点。他们挖地三尺,未见踪影,继续深挖,还是没有。二十个人挖了3米深,二十米长,个个汗流浃背,只得放弃。看来,这里是用来迷惑人的,大家只得砍了一些枝条,打道回府。到了村里,夏新飞向刘大柱提出,他带领4个人住到山上,砍枝条,养蜂,种木耳。刘大柱听了,觉得既能给队里搞副业,增加收入,又能寻宝,就爽快地同意了。
翌日,三辆三匹马拉的车载着20个蜂箱、大缸、棉被行李以及油毡,斧头、铁锹等向西山进发。到了山脚下,孙成龙就叫大家把蜂箱和大缸抬到林子里。这里是他们村的管辖地,往里去是逶迤的群山,没有路,不会有外人来。他们把蜂箱一只一只地捆绑在一米高的树上,以防地下潮湿。
安置好蜂箱后,来到第四盘山道上,他们把马车停在路边,每人扛着行李来到坑边附近的泉水处。有人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地方铲出一个四方形,20多人围在那里挖一个个小坑,把木头插到洞里。接着,大家里外往树干上扔搅拌好的泥,最后抹平,四面泥墙就起来了。然后在房顶上铺椽子,上油毡,再把泥和草盖在上面,房子就成型了。接下来就是用树搭床,上面铺草,倒也柔软。
晚上,马车和其他人回去,夏新飞他们点上油灯,胡吹海侃,其乐融融。第二天,他们在泉水边的背阴处放倒了二十多棵像腰一般粗的柞树,他们砍去枝叶,在树干上浇水。柞树腐烂后,菌类就繁殖,第二年就长出木耳。木耳只在柞树上生长,一年可以摘三茬,为春耳、伏耳、秋耳,可以摘三到五年,可谓一本万利。只是路途遥远,平时没人会来此砍树,种木耳。安定下来后,他们就从头开始勘探。孙成龙负责给大家做饭,还负责给柞树浇水。他养蜂不需要天天去照看,只要几天去收割一次蜂蜜即可。
就要封冻,他们愁眉不展。一天中午,他们吃过饭后,长吁短叹。孙成龙拉着夏新飞说:“走,吃蜂蜜去,别愁眉苦脸了。”
夏新飞疑惑地看着孙成龙,蜂蜜是集体财产,怎么能私自吃?孙成龙看他们踟蹰不前,解释道:“取完蜂蜜后,木框边缘部分沾了一些蜂蜜。这些蜂蜜,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大家听了,这才跟着他下山。下乡几年来,大家都没吃过糖,不禁有些神往。到了山脚蜂箱处,孙成龙打开缸盖,那个大缸快装满蜂蜜了。接着,他又打开蜂箱的盖子,取出巢框,蜂蜜就滴落到缸里。孙成龙取出蜜脾,把蜂蜜割下来,把子脾放回蜂群里。他说蜂蜜不能取完,要留一些给蜜蜂吃,但又要让它们感到蜂蜜不够,这样蜜蜂就会不停地采蜜。
孙成龙一面解说,一面叫大家用手指刮巢框边上沾上的一点蜂蜜。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刮边上的蜂蜜吃,谁也不会去刮巢框上留给蜜蜂吃的蜂蜜,也不会把手伸到大缸里去。这几个知青以前都在重点中学上学,学校教育和家教都很好,他们自幼就奉行这样的原则:做人以诚,行事以善。一个巢框割完后,孙成龙又取出下一个巢框。
作者简介
陈奋,上海天山中学67届初中毕业,1970年7月去黑龙江孙吴县兴北公社西南屯插队落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