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是山(刘旭)
作品欣赏
山那边是山
千百年来,村人们似乎只干着一件事,那就是眼睛死盯着薄瘠的土地和土地上的庄稼,消磨掉自己的一辈子。他们木讷寡言,行动迟缓,但不乏固定的章式和执著。他们固守着各自满足或凄惶的日子,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走动、忙碌,大多时候,心里什么也不想,偶尔想些事情,不过是哪块地该种什么庄稼,谁谁谁生了,谁谁谁死了。他们总低着头,偶尔抬起来,不过直直腰,喘喘气,看看天,或者看看太阳走到了什么位置。
他们大多相信命:既然生为农民,就只有侍弄好自己的土地。因而他们心甘情愿地干着各自永远也干不完的活,从来没有怨言。他们用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和家人,只求温饱,没有过多的奢想。他们一辈子都很本分,大多数人一生都走不出村人们的目光。偶尔出趟远门,也不过有要紧的事需要去办,最远也就是乡上,偶尔到县上,或者更远些的地方。他们从来不会为了见大世面到大城市里去冒险。对他们来说,劳作之余,站在家乡的高山上,看看远处的山,想想山那边是什么,也就足够了。
而小孩子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成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除偶尔帮大人干活,就是没完没了地玩。但他们同样走不出村人们的目光,或者说家乡的土地。有时候他们在大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玩,但只要大人一喊,他们就会大声答应。有时候他们会产生一些稀奇的想法,看到天上的云彩很低,以为爬上高山就伸手能及,于是会花上半天功夫,比赛着爬上高山。来到高山,见云彩还是那么高,心里觉得很奇怪。但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想一阵,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或张开双臂来回奔跑,感受风的力量;或大声叫喊,听声音落向无知的远方;或凝望远山,幻想远山后边是什么;或躺在草地上,沐浴阳光的温抚。
对小孩子来说,许多稀奇的想法,不管有没有答案,想过也就完了,一般不会深究。但有一次,我和伙伴们站在高山上,看着远方的山,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在城市的父亲。父亲曾说,城市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在那些山的后面。在此之前我没有去过城市。但在我的想像中,城市是很繁华很热闹的,有许许多多来来往往的人,有许许多多纵横交错宽敞平坦的马路,还有许许多多往来如飞的汽车和树林般的高楼大厦。这些景象,对我们乡下孩子来说,无疑是最新奇最向往也最想亲眼一睹的。当我指着远方的洛门大山对伙伴们说,山那边就是城市时,伙伴们将信将疑,满脸疑惑。但一听在那座最高的山上可以看到城市,顿时欢呼雀跃,现出了惊喜的神态。没等我开口,就有伙伴建议说,那我们去爬洛门大山吧。谁都知道那座山看起来不太远,但走起来,也许要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没有充分的准备,会饿肚子,也许走不到那座山下,也许走到了也爬不上去。因而伙伴们都愿听我的安排,于一天早上带上干粮和水,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小孩子干什么,都以大人为榜样,但走路,却不像大人。大人走路,一般选好了目标,就会大步流星一刻不停地奔向目的地;小孩子走路,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于是坐下来歇息,或者坚持走着,速度却很慢。尽管我不断地催促着,伙伴们还是走不快,总共七八个人,稀稀拉拉撒了一路。我们要去的洛门大山,就在我们村庄对面太平山的后边。太平山比我们村庄所在的帽顶山高。因而当我们跨过山下的清溪河,爬上太平山时,顿觉眼界开阔多了。不但觉得我们的帽顶山十分低矮,而且可以看到许多在帽顶山上看不到的山。那些山都很遥远,参差不齐,形状各异,但大都是馒头状,上边挤着铠甲似的田块。仔细看,还会发现那些山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像水一样在波动。这时我们发现,尽管洛门大山比太平山高,但在它的后边,赫然有一座比它更高更远的山。那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山,不知道名字。我想,爬上洛门大山,或许能看到比它更远更高的山,或许就能看到城市。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鼓动伙伴们继续向洛门大山进发。
作者简介
刘旭,男,贵州水城人,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