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浓情(王海燕)
作品欣赏
平淡的浓情
清晨五点多。淡青色的天空中,几颗星星心有不甘地赖着不肯走,似乎要等太阳出来,一问究竟。
吃上一碗清淡的青菜面,父亲便走路去镇上打太极拳,母亲忙碌起琐碎的家务活。
须臾之间,阳光掀开云帷,红光满面地飞檐,走壁,眨眼间,就把房前屋后据为己有。母亲与阳光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与平衡,立马会给它点“颜色”瞧瞧。
她把衣服、被套放进洗衣机里洗,将菜板、菜刀、锅盖、毛巾、菜篮子等,用开水烫洗后,像是参加厨具展示会一般,齐整地摆放在阳光下。随后,将洗好的衣服、被套,抻抻展展地晾在竹架子上。刹那间,红橙黄绿青蓝紫,院子里缤纷一片。
阳光很享受母亲给的“颜色”,热烈地亲吻着。一时间,衣服羞得冒起了阵阵白气,一旁的锅盖,似乎也难以招架阳光的热情,转了个圈,跌坐在地上……
打开窗户,阳光闪了进来,扑进母亲的怀里,抚摸着她灰白的头发,岁月已然把沧桑的痕迹,一丝一缕地叠在了母亲消瘦的脸上。她细心地打扫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又用拖把来回拖一拖,房间便清爽整洁了。
已过八点半。忙碌了半晌的母亲,有些乏累了,倚在后门张望。果不其然,塘沿边出现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进了屋,换下了太极拳服。母亲瞅了父亲一眼,埋怨道,一个早上,你是真享福啊,只管打太极拳,我是忙得手酸,腿疼……
母亲也如婚姻中大多数女人一样,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男人不体贴。此时,父亲若说上一句“辛苦了”“快歇一歇”等温暖母亲心窝子的话,那母亲也是心甘情愿,安慰不已的。
即便是如此,作为一个传统的男人,对于这样的“软话”,父亲还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他硬梆梆地回了一句:叫你少做点,你又不听,累了又来怪我……母亲实在是气不过,立马回呛道,你就是口嘴聒聒,不管我死活,我是受累不讨好!
于是,父亲便不再言语。他将大畚箕里的青菜叶子切细碎后,倒进泔水桶,撒上米糠,和些剩饭,搅拌搅拌,便上四楼的阳台喂鸡去了。
母亲是个心软的人,一见父亲上楼喂鸡,她立马消了气,也跟着上了楼。随后,她又帮父亲捋高了袖子,叨叨着别弄脏了。父亲笑了笑,从稻草上捡起鸡蛋,放入母亲的围裙兜里,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爱,永远是行动胜过语言。想必父母亲也是深以为然的。
中午时分。父亲坐在土灶前,起火做饭,木锅盖上升起的腾腾热气,缠绵出浓郁的饭香味。
母亲戴着老花镜,坐在一旁的小竹凳上刷抖音。看到那些夸张、出格的抖音视频,她会不由自主的感慨一番。父亲说有些视频是故意摆拍的,赚取流量挣钱。母亲不懂什么是流量,她只是感觉这世道真是变了,居然连人性也能摆拍挣钱。
小餐桌上,青菜,清蒸鱼,添上两碗米饭,父母亲慢慢悠悠地吃完了饭。父亲收拾,洗碗,母亲去院子里,将被套、衣服翻了个面。
此时,母亲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父亲的裤子,布手知尺,在旧衣服上剪下来一块布条,对折,压边,用短绗针密密实实地缝了起来。过会儿,一只装手机的裤兜便完成了,手机一放,蛮合适的。顺便她又把拆下来的那块淡紫色的雨伞布,改成了一条防水的围裙。
呲嚓,呲嚓,父亲费力地拉着长锯,将前几日从荒地里砍伐回来的野枸树,锯成了断,用斧子劈成大小不一的柴爿,齐整地堆在墙角边。待燃烧后,便是冬天生火熜的炭了。
趁父亲拿着木工的家伙什,母亲将开裂的木锅盖,递给他修补一下。这木锅盖已有二十几年的光景了,轻便不说,蒸煮出来的米饭,也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由于长久的湿气浸润,边沿开始慢慢地碎裂了。
父亲找来一截木头,叮叮当当地忙活了起来。母亲坐在一旁,这里长了,那里短了……父亲瞪了她一眼,懂又不懂,要么你来补?母亲便不再言语。半个小时后,木锅盖修补好了,母亲喜笑颜开,掂量着,还是这老伙计用起来顺手……
暮色降临。母亲用刨具将大南瓜刨成细丝,挤掉水分后翻炒。父亲在板砧上娴熟地擀着面,用毛衣长签围着大碗口转一圈,一大张馃皮就好了。
母亲把南瓜馅裹进面皮里,面皮一合,一摁,一捏,就成了饱满的半圆形南瓜馃,两头再蘸上点清水,贴在大铁锅的锅边上。十几分钟后,焦黄香脆的南瓜馃就出锅了。盛上稀饭,便是一顿简单且美味的农家饭了。
月色迷离。风儿轻曳。塘沿边,馥馥桂花香,颇有几分清欢之意。父母亲挨坐在窗前的石凳上,那柔和的灯光,仿佛是岁月温暖的怀抱,将父母亲紧紧地搂在了一起。彼此轻言,细语,商量着明天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父母亲又起了床……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了岁月,白了鬓霜。
父母亲看似平淡如水的日子,早已将温暖与恬淡,一点一滴地嵌进彼此人生旅程的缝隙里,旖旎成世间最美的记忆,散发出醇厚的浓情。[1]
作者简介
王海燕,浙江省金华市浦江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