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人生读书始(马克文)
作品欣赏
幸福人生读书始
最近,县教体局倡导“书香校园”教师读书活动,各位年轻的同事也都分享了自己读书的心得,这勾起了我对一段美好读书时光的回忆。一九八七年,我很幸运地考入固原师专中文系,在那里经历了一段最为幸福的读书时光,三十多年过去了,那时、那地、那人依然鲜活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现在回忆起来,依然会有一股甜蜜的味道涌上心头。
进校第一年开设的专业课有古典文学、中国现代文学,文学理论、现代汉语等。教先秦文学的杨满忠老师是最年轻的、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位。杨老师的第一节课就把我们给折服了,《诗经》的三百零五首作品能倒背如流。先生的这一背功深深地震撼着我们,也鼓舞着我们。听了杨老师的几节课,我和拜学峰每人到图书馆借了一本《诗经集注》,没课的下午就到学校外面去背。出学校大门,向北大约百米有一段古城墙,城墙上有一个拱形的门洞,门洞外面就是大片的麦田,田间的小路旁站着大小不一的柳树。小麦灌溉的时节有清亮的井水缓缓地从眼前流过、流进绿油油的麦田。哗哗的水声、唧唧的虫叫声、啾啾的鸟鸣声,再加上朗朗的读书声,汇成了一曲涤荡心灵的交响曲,穿过耳膜、漫过心肺、直抵灵魂。我们选一合适的位置,背靠树干展腿坐下,嘴里不停地念叨“君子于役,不知其期”“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思想早已穿越到遥远的西周时代,为劳苦大众同情洒泪、为戍边将士排忧解困或为痴情女子感叹唏嘘,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已悄悄溜走,夕阳把树影拉得瘦长瘦长,脊背上有了凉意。继而太阳落山,橘红的晚霞染红了西边的云彩,也给不远处的城墙和树木涂上了温馨而绚丽的暖色。我们站起身来,拍掉屁股上的泥土,掬一捧清冽的井水,洗洗昏胀的脑袋,在鸣虫和归鸟的歌声中踏上了归程,心里是充实的、满足的。我曾暗下决心要用多长时间,啃下多少首作品,甚至赶上杨老师。可惜我是三天半的热情,热情一过,万事皆休。那本被视如珍宝的《诗经集注》在我的枕边沉睡了很长时间之后就还给了学校图书馆,装进大脑里为数不多的几首作品也渐渐地被岁月的河水冲刷得无影无踪了。也有贪玩打逛的时候,有一次,我和拜学峰、王永明三人背着书和干粮,边走边聊,不觉意走到了学校以北几公里外的北海子。北海子没有海也没有鱼,只有两个相距不远的死水坑,坑沿上长着几颗高大干枯的白杨树。坑里的水深不足一米,且长时间没有流动净化,青蛙的卵包加上枯枝败叶和柔嫩的水草把水沤成了淡绿色,看起来有些恶心。王永明会水能游一段距离,我和小拜不敢下水。王永明把随身背的一个篮球放进水里,让我们抱紧篮球,爬在水面上慢慢摸索。小拜先下水双手紧抱篮球,借篮球的浮力在水面上扑打了一会儿上了岸。我也学着小拜的样子双手抱球,两脚拍打水面,但只能原地打转不能往前走,也不能掌握方向。当我松开右手要拨水时,篮球飕地一下从胸前脱手而起,我也随即栽到水底,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子、耳朵、嘴里同时灌进了无数的污水,幸亏水浅,没有更大的危险,我猛地站起来时,头发上、耳朵上挂满了浅绿的水草和乌黑的淤泥。赶紧上岸洗脸呕吐,不管咋样,胃里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次端起饭碗眼前就出现那浑浊的绿水和柔嫩的水草。若干年后和小拜视频聊天,忆起当年的荒唐糗事,笑出了声。儿子听见了说,你们二十岁了还那么不省心,你现在还骂我们害得很!
大学二年级时,我们增设了一门当代文学课。那时没有手机和网络、没有五花八门的自媒体,当代作家的作品正好填补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的感情空白,我们如饥似渴地扑在这些优秀的文学作品里。给我们主讲当代文学课的钟正平老师年轻潇洒,风流倜傥,才思敏捷,得过文学奖项,是妥妥的文学青年。在他的引领下,我们见识了红高粱的血性和杀气,领略了平凡世界里的艰苦人生,领悟了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
一对对毛眼眼找哥哥 …… 双扇扇的门来呀单扇扇地开
叫一声哥哥呀你快回来
一对恋人同时拽着帆布提包系子,谁也不肯放手,在简易的石桥上依依惜别,身后是苍茫的黄土高原,眼前是哗哗的流水。这是电影《人生》中的一个桥段。那时候,农村题材的电影《人生》刚刚上映,有关农村青年出路的问题引起好多人的思考,老师组织我们读作品、观影片、写影评。我们曾在课堂上对负心汉高加林很是口诛笔伐,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历的增多,慢慢认识到高加林是面对不公平的社会和不公平的命运不肯认输的孤独奋斗者,他是多么地难能可贵和不容易,我们当时的见解是多么的幼稚和肤浅。对漂亮姑娘刘巧珍深表同情的同时,多数男生心中都装着一个“巧珍”,刘巧珍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我们的心中一直扑闪了好长时间。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思想得到了解放,文学创作的禁区一个接一个被突破,各种文艺思潮层出不穷,文学空前繁荣,中国当代文学的星空群星闪耀,熠熠生辉。王蒙、刘心武、张贤亮、梁晓声、路遥、贾平凹、北岛、舒婷无疑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明星。那时候张贤亮的创作势头正猛,《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风靡全国。我们宿舍的马国良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本杂志,上面有张贤亮的《男人的一般是女人》,全宿舍轮流阅读。学校教学楼东侧由北向南的第二个窗户正对着一颗枝叶茂盛的垂柳,那是我经常背书的地方。轮到我的那天下午,没顾上午休早早地坐在垂柳下的水泥栏杆上开始阅读,照例是先读折页的精彩片段再从头细读,很快就沉浸在小说的环境和情节中,一阵微风越过教学楼的拐角吹来,垂柳的柔枝随风摆动,好像一只纤巧的嫩手从轻轻地从头顶拂过,暖暖的、柔柔的、痒痒的。恍惚中似乎坐在西北广袤的原野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碧绿的麦苗在微风的吹送下,漫过一波接一波的绿浪,衣衫褴褛的章永璘、马缨花、海喜喜们在田里浇水锄草、嬉笑打骂。不知不觉太阳落尽,光影暗淡看不清字迹,才醒悟自己是在校园里读小说。晚饭时间已经错过了,好在学校对门的家属院有卖油糕麻花的,可以用饭票购买,经济实惠。中文系的学生是当时校园里最自由、最潇洒、最幸福的一族,我们早上上专业课下午有宽裕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当理科学生正在头昏脑涨地写作业或者埋头做实验时,我们可以在阅览室里尽情地阅读小说,还可以睡一会懒觉或者打打篮球,就凭这一点我们走在校园里就有了无限的优越感。学中文真好啊!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已由当年的毛头小伙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头了。枯燥重复工作、繁杂琐碎的家务挤占了许多美好的读书时间,日益浮躁的心态也破坏了潜心阅读的兴致,读书已经成了生活之中的稀有点缀。当年背过的诗文,读过的情节大多模糊不清了,但读书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时常怀念那个时期的读书时光,正是那段时间养成的阅读习惯让我在以后几十年的平凡岁月里弦歌不绝、书香不断,零零碎碎地阅读充实着我的思想,滋养着我的灵魂,使我远离了肤浅庸俗、浮躁无聊。幸福人生读书始。感谢那段幸福的读书时光,致敬那些为人类的文明和进步不断提供精神食粮的默默写作者。[1]
作者简介
马克文,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第二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