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上海
作品欣賞
張愛玲的上海
上海在東方,以唯美和奢華聞名。它的唯美和奢華,是一種滲透到骨子裡的懷舊氣質,而最能銓釋這種氣質的人就是女作家張愛玲。張愛玲的文字潮濕而迷惘,懶散而美麗。她用一枝秀筆,寫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紙醉金迷的喧譁騷動,秋風乍起的栗子飄香,清醒洞察的愛恨情仇,顛沛流離的花樣年華。讀過張愛玲的文字,再去看一看上海的夜晚,那上海的月亮,被霓虹燈映襯得像是被淚水浸染過的紅月亮。
來到上海,我走街串巷,尋覓張愛玲的芳蹤,尋找她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在常德路、愚園東路、南京西路的交界處,一棟牆皮斑駁,仿佛染了胭脂灰的意大利式建築,常德路195號,便是張愛玲的故居了。它曾經被叫過「愛丁頓」,現在有一個極普通的名字——常德公寓,誰能想到,這裡曾住過張愛玲這樣一位奇女子。上海,在深深淺淺的舊街巷中藏着許多的故事,繁華過去,花事已了。當我凝視着這棟舊得有些潮氣顯得暗淡的建築,輕聲叩問,就是它陪伴了張愛玲一生最中最華麗的時光麼?靜靜地走在這幢房子裡,覺得這裡依然殘留着張愛玲的氣息、她的點點胭脂紅和魂靈。這是她的生命場,她的情感和創作的寄託,猶如胎盤和嬰兒,在這幢房子裡,張愛玲就地取材,將她的全部人生經驗、揉和上海街市、公寓、弄堂、歌舞場裡面所發生過的故事,來重構她的私人寫作世界。
「成名要趁早啊!」這是從小有神童之稱的張愛玲發出的心聲。而憐惜她,懂得她的上海輕而易舉地就讓這位生於斯、長於斯的張愛玲火了一把。《傳奇》、《傾城之戀》、《半生緣》、《張看》、《流言》、中短篇小說集、散文、一時間,張愛玲的作品如急風驟雨般橫空出世,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盤,劈劈叭叭橫掃一切的盛況讓上海震驚,人們駐足欣賞她的冷艷與才情。
上海與張愛玲有着不解之緣。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海號稱「東方巴黎」,西方文明以汽車、電燈、電話、雪茄、香水、高跟鞋的形式湧入上海,上海成了中國貿易、金融、生產、消費和娛樂中心。張愛玲出身名門,祖父張佩綸是晚清重臣李鴻章的女婿,祖母李藕菊頗具大家風範。她的童年是黑暗的,母親和父親離婚後流浪歐洲,她和弟弟自幼在後母的監管中長大。她沒有成為母親所希望的淑女,卻按自己的理想長成了個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她筆下的女性都是悲觀、勢力、城府、自私,這些有着各種各樣缺點、貼近人情的人物的永恆性加重了她文字的蒼涼味道。《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半生緣》中的顧蔓璐,這一個個神形畢肖的女性,就這樣自自然然走進讀者的心裡。
張愛玲聰明、透徹,把世情看得太冷,她太了解上海人有限度的壞,有分寸的自私,太眩目於上海的電光聲色,她進入了上海的底子與里子,「張愛玲」三個字儼然代表着上海,是市民化的上海的巔峰性人物,也是在中國城市中第一個找到美感和快感的作家。她的作品中處處流露出她對城市文明的讚嘆:現代文明縱有千般不是,到底與我們親。
「愛情要趁早啊!」就在張愛玲的文學盛名風靡上海的時節,張愛玲開始戀愛了。也是在這幢胭脂灰的意大利建築的公寓裡,胡蘭成上到六樓登門訪張愛玲不遇,留下紙條約定下次見面。在某一個太陽有些晃眼的午後,張愛玲打開家門,接待了仰慕她才名的胡蘭成,這座公寓裡的老式梳妝鏡也許還記得當時兩個人暗送秋波、心領神會的瞬間,這之後,在這所房子裡,就有了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情。面對着胡蘭成的示愛,張愛玲不管對方已經是有妻有女的有婦之夫,還是正在汪精衛的手下做文化工作,被國人視為漢奸的身份,她只在乎自己的心自己的愛,當她在夢中喊出「蘭成」這兩個字時,愛神已將張愛玲的雙眼蒙蔽。
美得像上海街頭的白玉蘭一樣晶瑩剔透的張愛玲,喜歡穿奇旗袍、標新立異的張愛玲,才華橫溢、如同天外仙鶴的張愛玲,面對愛情,卻也是放低身段深情款款。她在送給胡蘭成的照片背後這樣題寫:「因為相知,所以懂得;因為懂得,所以慈悲。……一個女人不管多麼風華絕代,才華出眾,如果沒有愛情,那也不過是一朵等待枯萎的玫瑰而己。」
雖然胡蘭成也懂得張愛玲,稱她為「民國世界的臨水照花人。」但胡蘭成之於女人,就如同賈寶玉之於女人一樣。一樣的懂得,一樣的愛惜,一樣地成為女人命中的魔星。胡蘭成對女人是不加選擇的,在他的《今生今世》一書中寫八個和他有關係的女人,也是平均用力。張愛玲無條件地愛着胡蘭成,將自己的稿費一次次寄給身邊總有女人陪伴的胡蘭成,目的是想讓他獨獨愛自己,但胡蘭成做不到,最後,這一場傾城之戀就成了情天恨海。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解放後,張愛玲因為和胡蘭成的這段婚姻,受到政治上的牽連,有政治潔癖的張愛玲只有絕望地離開上海。張愛玲是上海這片汪洋中的魚,魚水相戀才會泛起美麗的漣漪,魚兒遊走了,最後客死在美國的公寓中,上海失去了張愛玲,也就真真切切的充滿嘆息,充滿懷想。才華橫溢的張愛玲在上海寫作過《傳奇》,而張愛玲更是上海永遠的傳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