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父亲(王建军)
作品欣赏
心向父亲
几十年来心向父亲,确实因为父亲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自记忆开始以来,便觉得父亲的名字很神奇。那时候父亲在大队当主任,社员们都叫他王主任,母亲也从来不会叫父亲的姓名,我在家外又老是听到王主任这个称呼,以至于竟把王主任当成了父亲的名字。
王主任腰杆硬挺,形体高大,总是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衣裳,总是起床很早,回家很晚。包产到户前,春耕时总是率先担粪出工,秋收时又总是率先扛粮回仓。搞农田水利建设,抬石夯基有他的身影;给大队修路搭桥,工地内外有他的身影;给农户安电,山湾村宅有他的身影;处理农户纠纷,村头巷尾有他的身影……总之,父亲在我心目中近乎于一个全能人全忙人。
父亲是一个穷大方,队上农户有困难,他总是想尽办法去帮助。记得雨老壳屋头荒月无粮,父亲就叫母亲把家里的红苕盐菜拿些救济;国娃子过年没肉吃,父亲又割两斤肉送去;兵表叔总是喜欢帮我们家犁田松土,久了才知道他是饥饿单身汉;公社干部下队总是喜欢在我们家吃饭,是因为大队没饭可吃,而我们也可以巴到多吃几颗油珠珠。
父亲还有一大爱好,就是开社员大会。每次开会,他总是站在院坝中间,双手叉着腰,昂着头,啰啰嗦嗦地指点讲话;广大老百姓围坐在周边,男的抽着叶子烟,女的打着鞋底,小娃儿赶来追去。大半天散会后又各自回家去,队上组里的人们便又安份起来。
说实话,那时的我是不知道党员的意义的,只知道毛主席周总理是党员,只知道革命英雄是党员,只知道保护社员们的干部是党员。直到我考上大学,回信给家里,说学校系上老师叫我参加党员培训班,父亲嘱咐我要入党。我也才知道父亲的党员意味着什么。
由于自己不积极汇报工作,大学里所写的入党申请书便再无回音,后来听说班上有四名同学入了党,我不敢告诉父亲,毕业后灰溜溜地回到了石佛老家教书。父亲并没责怪我,因为在这一年的十月,即他的六十岁生日后的一个月,他也下来了。晚上看着父亲清理他当干部时获得的盅盅盆盆奖章奖状,一脸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他昂着头对我说,村上百姓日子好过了,村里帐上存款三万多,他对得起大家了!说完,两颗硬眼泪一滚就出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
后来我调入淮口中学,父亲再三劝我入党,说上辈人八弟兄几乎个个党员,下辈人却没有一个党员,无论如何也得让我成为党员代表,千万莫给王家屋头丢脸。六年以后,我终于在淮中领导的关心和帮助下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开始了父亲那样的工作和生活。
党员就得与人为善,父亲做到了;党员就得无私奉献,父亲做到了;党员就得甘于吃苦,父亲也做到了;党员就得承受不公委屈,父亲还是做到了……父亲历经几十年的人生风雨和苦难,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他的父老乡亲,死守信仰,把人和党员这两种角色都做到了极致。他留给后人的只有一个好的口碑,时不时地挂在村民老乡的口上,也深深地刻在我们儿女们的心上。
在5·12地震后,父亲被查出癌症,我们兄弟姐妹都很痛苦,我甚至想到了焦裕禄和周总理,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自己却落得这个下场。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我白天上班,晚上陪他,不厌其烦地听他讲过去那光辉岁月的故事。一谈到现在党内的不良现象,我便口吐酽痰,评党论国。父亲却痛骂我一顿,说,不管怎么样,共产党就是最优秀的党,只是我们的人出了问题。
2012年7月,父亲只要我翻了一周的身体便去世了,我们兄弟姐妹把他老人家悄悄地葬回老家。没有半点声张,他的姐姐兄弟来送他了,他曾经的干部团队来送他了,他的邻里乡亲来送他了,他帮助过的人来送他了,甚至村里曾经被斗争过的二杆子也来送他了……
父亲没有留下任何值钱的遗产,只给我们留下了广大乡亲们为他送葬的身影,这或许就是他留给王氏家族最丰厚的精神遗产吧!
又是八年过去了,正如有一类人,把起点当着终点,一辈子只能耕耘那三分地,我曾经是教师,现在还是教师;曾经是党员,现在还是党员。这辈子除了交党费,就只剩下做好党员和人两个角色,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定力和耐力啊!父亲死后,我的心总是时不时地虚空着又无聊着,我也偶尔回去睡在他的坟前乞求安慰,故乡的山水无言,故乡的山风欲语,似乎一切的答案都在这欲说还休的风语中,宠辱不惊,在无奈中活出自己的精彩,或许这才是人生最美的意义。
缅怀父亲,心向父亲。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他都是我心中导航的明灯,在指引着我承受无奈,甘于平凡,坚守初心,服务苍生。[1]
作者简介
王建军,笔名石佛沟,四川省金堂中学教师,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