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依便是春天(李光久)
作品欣賞
心有所依便是春天
農曆的二月，窗外的風還略顯料峭，但已不再刺臉。風向也漸漸轉變，多半是從南邊吹來的，絲絲痒痒的感覺。
江南已有零星的春意了。
最先是柳枝開始變得柔軟，雖還不見綠色，但婆娑的姿態像少女的髮絲，在清風的撫摸下輕輕地招搖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含蓄、嫵媚而又沉醉。
小河也是如此，堤岸不再是一副板結的面孔，風吹來時，會有一股欣欣然的味道，似草的氣息又像河水的曼歌。再仔細看時，河水似乎漲起來了一些，比冬天豐滿、又比夏日婉約。打在岸邊「噗噗」的水聲在朦朧之間似有禪意，更像些許憩語，宛若孩童剛甦醒後的口吻。
早晨的山坡，太陽將出未出之時，晨曦給林冠染上一層紫氣，而鳥的啁啾和樹的默然更氤氳出深邃。顯然，鳥的聲音比以往活潑而悠長，似乎在召喚同伴，叩響早春的柴扉。
再過些時日，田野會更加青澀起來，遠遠看去，星星點點的草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探頭探腦。此時，會有村婦、村姑們拎着柳籃出來，動手挖薺菜了。那些薺菜挖回家後，包成薺菜元宵下入鍋中剛一煮開，便會有撲鼻的香味飄出，如是就熱咬開元宵的外皮，霎時口中已清香滿溢，仿佛整個春天都含在你嘴裡並在舌尖徜徉、流連。即便不做元宵，將薺菜洗淨放入開水中略燙一下，切碎撒上鹽並滴入麻油涼拌，也是一個極好的下酒菜或搭飯的美味。
記得，小時候曾隨奶奶在山邊坡地上挖過薺菜，因奶奶是「小腳」不便遠行，所以我們的收穫總不是很多，但已足夠拌一小碗清香撲鼻的野味，那種清爽、溫嫩和馨甜的感覺無法言傳，以致夜半醒來還能品咂出夢裡菜香。
那一天，我去江邊的蘆葦灘。哦！好大一片細細高高的蘆葦杆，根根直立，一派千軍萬馬的勢頭。但見枝頭顫動、沙沙作響，仿佛萬眾齊鳴，又似戀人竊竊私語，如幻似夢。而枝幹底端在水中搖晃出一圈圈漣漪，盪開去的都是蘆葦心中的悸動。蘆葦雖還披掛枯葉、沒有新綠，但枝幹已有嫩意。由於夜裡剛剛落過雨，枝幹和枯葉都是濕漉漉的，一陣風吹過來，會有幾滴水珠跌落水中，濺起圈圈的波紋。寂靜之中，透出惶惑！如有可能，我願意站成他們中的一枝，不求被注目，只願在自己的世界裡，守住一方田地，執拗的、默默搖曳。
踏青，也是二月的一樁情事。約上同伴跨上腳踏車，向城外的曠野踏去，耳邊呼呼的風聲撩撥了心裡的嚮往。走到麥田的邊緣，我們只將自行車放倒在田邊，向田疇的深處走去，能見到農人已在做春耕的準備。有的將肥料運到田裡；有的蹲在田邊、抓起一把泥土嗅一嗅；有的放眼望向田的盡頭、迷濛的眼神已是別樣的痴迷。從他們的動作均能感受到他們對於土地的深情和眷戀。我想，這就是農民之所以淳樸、善良的根源所在，因為土地給了他們情懷、春意暈染了他們靈魂。所以，踏青不一定能遇見春色、春情，但一定會有料想不到的驚喜和感悟，那是安坐屋內斷斷無法斬獲的。
那一次踏青，遇見一對中年夫婦，他們育有兩個女兒，大的十五歲、小的十二歲。兩人耕種着四畝多上好的田地，冬天種麥子，夏天種水稻，期間還種有一些其他植物。兩人說起他們的耕種和收穫如數家珍、一言千里，那種滿足的神情令我感慨不已。農人的心田是豐潤的，只要給與他們一點雨水和陽光，他們一定會給你長出別樣的莊稼，讓你有沉甸甸的希翼、意外和豐收的欣喜。
這正如二月的季節，每次蹚過必定會有不一樣的遇見和沉醉。
想必，你也一樣。我們一起去二月的深處探春，留住一段青澀而痴迷的時光。
早春二月，我們曾經來過！
相遇不一定相知、相知不一定相戀。但心有所依便是春天！[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