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的選擇(張兆仁)
作品欣賞
心酸的選擇
妻子跑了。他家的人在找,他的親戚朋友也幫忙找,都找了好幾天,沒找到。找了好幾個月,還是沒找到,找了許多年,仍然沒找到。他至今不明白,妻子為什麼跑了。她是個要強的女人,處處走在人前,所以被選為大隊婦女主任。她是個狠角,厲害得發嚇,公公婆婆讓她,嫂子怕他。她人長得漂亮,有人喜歡,有人嫉妒,於是,風言風語不少。
她跑的那年,四個孩子都還小,大的不滿九歲。當他們找媽的時候,爹爹婆婆騙他們:你們的媽到外地做事去了。孩子們問:在哪個外地?爹爹婆婆哽咽地說:很遠很遠,我們不知道,就連你們的爸爸也不知道。公婆望着幼小的孫子,心裡嘀咕:雖然媳婦的嘴像針鑷子,可我們並沒計較呀。扔下自己兒女不管跑了,到底是為什麼?世上竟有這麼狠心的母親。
太陽下山了,老大牽着牛回來,牛肚子圓鼓鼓的,放飽了,可她的肚子還是癟癟的。她望着門前榔樹的頂端,上面有個鳥窩,小鳥嘰嘰喳喳的,它們的媽媽飛回來了。她回頭望了望大路,這時,她多麼希望看見媽媽也回來了。遠處,有個人在移動,像媽媽,卻就是不往前走。她睜大眼睛看,原來是那棵孤獨的樹。牛拴在欄里,嘴裡默默地嚼着,似乎在念叨什麼。老二在灶門口着火,他把樹枝枝放在膝蓋上使勁地折斷,塞進灶膛,不小心,刺把手錐了。老三在給爹爹遞草搓繩子。最小的一個扒在灶台邊催婆婆快點燒,喊肚子餓。
自打妻子跑後,他的話就少了,成天像個悶頭雞。以前他愛笑,現在很少笑,只在孩子們成績考好了才見得到他的笑。沒事的時候,他便拿出二胡,坐在溪邊拉《二泉映月》,悽美的旋律在周邊幽幽的飄蕩,一隻螞蟻默默地爬上他的鞋子,爬上他的腿子,爬上二胡,停頓了一下,就原路返回,消失在草叢中。
「再找一個吧。」有人勸他。 「四個孩子,兩個老人,誰願意?算了。」他慘然地笑着說。
久他離開農村,進了一個單位,因為他是個退伍軍人。他把孩子們帶在身邊,既當爹又當媽,辛苦吃盡。
這段時期,戰友、同事為他操了好多心。勸他找,給他介紹,他總是推辭。可大伙兒沒泄氣,用起了車輪戰術。「怎麼樣?」「什麼怎麼樣?」「人呀!」「算了,莫拖累別人。」「這個好,賢惠!」「就要這個,溫柔!」「你是不是還惦記着原來的嫂子?」他不語,表情怪怪的,叫人見了心痛。
這些,都被附近的一個女人看在眼裡,聽在耳里。不知為什麼,她漸漸地心疼他,心疼他的孩子。當他需要幫手的時候,她總是準時出現他身邊,伸出了援手。久而久之,不經意的觸摸,他感覺到了那雙手的溫暖。
幾年後,他倆領了證,組成一個溫暖的家庭。同事們打趣的問他:「怎嘛,光棍打不來了?」人的心是肉長的,我是塊石頭也捂熱了。」從此,他走出了陰影,打起了哈哈。閒着的時候,拿出二胡,坐在門前拉《駿馬奔馳保邊疆》,讓歡樂在藍天下奔放。
又過了二十多年。一天,老大下班回來,老遠就見一個女人在他屋前徘徊。他走進一看,愣住了,久久回不過神來。女人望着他,抖動着嘴唇,喊了聲他的乳名。「媽!真的是你嗎?」他又揉了揉眼睛,「媽......」他哭了,說不出話來。另外三個孩子也陸續回來,一看,都射出怨恨的目光。
此幕驚動了屋裡的人。他倆出來一看,他頓時就愣住了。她望了望他,似乎在問:這個女人是誰呀?老大向他爸說:「爸,媽回來了。」他不做聲,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妻。老大轉向繼母:「阿姨,這是我媽。」阿姨聽了,不知所措。老大噙着兩眼淚水望着她,她一下子清醒,笑着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大牽着他媽欲進屋去,卻被爹擋住,老大哀求的望着繼母。繼母拉開老公,拉住他前妻的手,爽快地說:「姐,回屋。」
她要老公和孩子們陪這個女人說話,她去做飯。老公站起來要走,她把他按在椅子上。這餐,很豐盛。但氣氛很沉悶,即使繼母一再地給她夾菜,氣氛也活躍不了。
一連幾天,屋裡充滿鬱悶,尷尬,愁緒,憤懣。老大左右為難,要媽,可又捨不得繼母,要繼母,可又捨不得親娘。鬥爭了幾天,他還是決定對不起繼母。他給爸說,叫繼母走,讓媽回來。他一聽,火了,揚起巴掌準備甩過去。孩子那滿臉的淚水令他不忍心。他收回巴掌,斬釘截鐵的甩出兩個字:「不行!」
「你問了嗎?當年,她為什麼要跑?」「沒問。」「你怎麼不問一問?」「她說一大拖籮子原因你是相信還是不相信?」「究竟是什麼原因要跑的咧?總不能不弄清楚。」「弄清楚又能怎麼?」「她怎麼知道你在這裡?」「誰曉得。」「她為什麼又回來了?」「誰曉得!」「她那邊有家嗎?」這麼多年了,肯定有。「「未必在那邊過不下去了?」「鬼知道!」「別把孩子們為難,還是我走吧。」「不行!要走的是她。」
幾天後,前妻走了,她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着哭泣的孩子們,淚水潸潸。她拉着老公送出門,向那女子揮手。此時,空氣似乎凝住了,只有心酸在流淌,流向一個迷一樣的地方。
作者簡介
張兆仁,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