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我兒時的「小夥伴們」(馬秀芳)
作品欣賞
憶我兒時的「小夥伴們」
五一回家,哥忙着四處找代牧的人,說為了保護生態,今年各家多餘的牛羊都不讓上山了,家中那群從父母輩開始慢慢發展起來,供我們衣食住行、上學的牛羊都要被處理掉了,哥萬般無奈地忍痛把去年秋天賣剩下的60多隻羊全部賒欠給了一位哈薩克族牧民。
飯桌上大家聊天,說以後再也吃不到自己家養的新鮮牛羊肉了,年老的父親默不作聲,放下碗筷,離開了飯桌。
中午吃完飯,和嫂子、侄女散步去小康村東邊的葦湖邊,望着湖中還沒變綠的蘆葦叢,侄女充滿回憶地說小時候常跟奶奶到這湖邊來放牛羊,戈壁灘上還長有好多的野蔥呢,嫂子說以後再也不用來這放牛羊了。
我慶幸自己五一前夕回家時,多拍了些家中牛羊的照片,也許冥冥之中知道自己將與它們永遠的告別,這些照片是家中牛羊留給我的最後的珍貴紀念。
記得兩年前的「五一」小長假,和家人去山上給羊群里的幾隻山羊扒絨,與慈祥和藹的放牧老人吃了一頓溫馨的午餐,還和老人約定,夏天到他們放牧的深山去做客,現在家中牛羊都賣光了,和老人的美好約定也就成了一個美麗的泡影。
小時候,一到牛羊產羔的季節,父親一晚上就要起來好幾次,提着閃着昏暗光的馬燈或手電筒,到牛羊圈裡查看牛羊產崽的情況,常會把那些孱弱,不會自己獨立吃奶的羊羔牛崽用舊毯子包裹着抱回家,靠着土火牆給他們圍個圈,再鋪上一層乾草或墊一層干羊糞,那時的莊戶人家裡幾乎家家都有這麼一個小小的「畜圈」,裡面圈着幾隻羊羔和牛崽,以羊羔居多。
所以我們小時候除了打掃自己房間的衛生,還要給這些羊羔牛崽打掃衛生,餵牛奶,幾個小孩都爭搶着給這些可愛的小傢伙們打掃圈舍,加餵牛奶,這些瑣事成了我和弟妹們每天的一項樂此不疲的「工作」。
每次我們給這些羊羔牛崽用奶瓶餵完奶後,它們就開始滿圈撒歡跳蹦子,你跳一下,它跳兩下,像是在比賽。
有的小羊羔還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敢精神,竟敢和小牛崽頂架,逗得我們哈哈大笑;尤其是小山羊羔子最調皮,常常跳到咱家那不高的土炕上,像個勝利的戰士朝着我們「咩咩」叫,我們幾個小孩就叫着笑着把它圍攏起來,齊心協力將它「緝拿歸圈」。
這些經我們「特殊」照顧的羊羔牛崽,成了我們的「好朋友」,我們每個小孩都會認領一隻羊羔或一隻牛崽,作為自己最最親密的小夥伴,常會將自己的心裡話或小秘密悄悄說給它們聽,因大人們是沒時間聽我們小孩子的這些故事和秘密。
小羊羔牛崽們常會依偎在我們懷裡靜靜地聽着我們的「故事和小秘密」,有時它們竟聽着聽着睡着了,因我們小孩子的「故事和小秘密」太多太長啦!
等一批孱弱的羊羔牛崽能「自立」後,父母就把它們放回到它們的大家庭,又接回一批弱不禁風的羊羔牛崽到家裡來「特殊」照顧,一直循環忙乎到牛羊產羔季結束。
這些經過我們「特殊」照顧的羊羔牛崽和我們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它們一直記得我們對它們的好,長大後的它們對我們還很依戀,一見我們就老遠咩咩哞哞叫着,朝我們身邊跑來,我們也會在羊群或牛群中一眼將它們認出,「白頭芯」、「黑捲毛」、「小可憐」、「花脖子」……
兒時的睡夢裡常伴着這些小羊羔和牛崽的身影和叫聲。
在社會上晃蕩了半輩子的我,時常夢想着過這樣一種尋常的日子:「守着一群牛羊,每天數着活蹦亂跳的羊羔牛崽打發日頭……」。
還清楚記得早年前自己寫過的一段文字:「我出生在戈壁,所以對戈壁上的一切情有獨鍾,我蹣跚學的人生第一步就是從戈壁上走起的,我曾在戈壁上拿着一本英語書守候着一群羊,那是被稱做「牧主巴依」的父親的一群羊,正是這群羊將他的幾個孩子,我們兄妹幾個供出學來。現在父親老了,我們大了,羊群交由哥接管,而哥關注地里莊稼的長勢遠遠多於羊群的膘情,羊群在逐年變小,我擔心羊群最後將變成我遙遠的一個回憶。
我時常做夢夢到一群羊在戈壁灘上撒歡……」
一次坐大巴上山,車剛停到服務區,幾個穿着傳統哈薩克服飾的女孩懷裡抱着一隻無精打采的小羊羔來到車跟前,問我合影不?
我笑着告訴她們我從小就是和這些小羊羔一起長大的,身上至今還留着它們的味道呢,女孩們聽後笑着散去。[1]
作者簡介
馬秀芳,回族;現供職於新疆阿勒泰地區布爾津縣政府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