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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姥姥(刘耀堂)

怀念姥姥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怀念姥姥》中国当代作家刘耀堂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怀念姥姥

姥姥是个传奇而神秘的人,就连她老人家去世的日子都选在了八十岁寿诞之日,农历10月18日既是她的生日又是她的忌日。十六年前的这一天,我象往常一样开车去上班,途中接到表弟的电话,远隔千里之外的表弟一大早突兀地来电,预感告诉我有种不祥之兆,果然表弟在电话那头用低沉颤抖的声音告诉我:姥姥走了!那时候我和姥姥已分别约十个月之久。听到这一噩耗的我将车停靠在路边,既安慰着表弟,又努力平静着自己,姥姥的音容笑貌电影一样生动地浮现于我的脑海。在我心目中,姥姥是位伟大的中国农村女性,很难用一两个词来描述她的特点,自从我看了郭宝昌先生以同仁堂为背景撰写拍摄的电视连续剧《大宅门》之后,我常把姥姥和《大宅门》中的二奶奶白文氏相比,姥姥除了家业没有《大宅门》中描述的那么鼎盛之外,她的坚强与勇敢、慈祥与威严、睿智与敏锐、幽默与聪慧以及经历与磨砺决不亚于二奶奶白文氏。

姥姥是个坚强勇敢的女性。据说姥爷家也是因为生活所迫而由通渭县流落转战至现在的家乡,想象得到一个漂泊初定的家庭定是不会有个象样的院落,一家人在山脚下掏了几眼窑洞依山而居,虽不气派,总是一个能遮风挡雨且温馨的家。太姥爷是个木匠,据说在姥爷十二岁之前,凭着太姥爷精湛的手艺日子过得还算紧凑,家里渐渐也有了积蓄。但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姥爷十二岁的那年,一次半夜间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给姥爷家带来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家里顶天立地的两位壮年男人——姥爷的父亲及大哥因此撒手人寰,留下的只有五位孤儿寡母和残垣断壁。真乃是祸不单行,没过多少日子,大姥爷唯一留在世上且在襁褓中的女婴不幸夭折,年轻的大姥爷原配夫人万念俱灰,她失去了在这个家庭中继续生活的希望,不久改嫁他人,家里只留下太姥姥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混乱年代,土匪出没是司空见惯的常态,他们盯上了这个乘火打劫的机会,时常光顾姥爷家本已支离破碎的家,残食和抢劫家里仅剩的积蓄,这一切对这个家庭来说犹如雪上加霜。从此,太姥姥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东奔西走,饱受凌辱,度日如年,艰难维持着三个人的生命,两个儿子长大成家立业成了唯一的希望。姥姥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依然决然地嫁给了几乎穷困潦倒的姥爷,年仅十五岁的她并没有担心前面道路的崎岖,更没有畏惧眼前生活的艰辛,她自信的嫁到了我记忆中她永远的家——下堡子村那片叫张家窝窝的地方。当姥姥最初踏进这个家的时候,这个家还时常备受着村邻霸夫的欺负,势单力薄的太姥姥只能忍辱负重、逆来顺受,每年从自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部分缴纳那些根本无稽的、所谓的租资。当姥姥渐渐得知了这种情况以后,她的机智告诉自己这样长此以往何时才是尽头,她果敢、倔犟、坚定的性格使然,她坚定地告诉前来收缴所谓租资的人:“你们的收缴无凭无据,以前已经拿走的我管不着,但今天是最后一次,因为从现在起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一石激起千层浪,由此引起一场激烈的纷争是在所难免,在其他人都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姥姥丝毫没有退缩,在她无畏地抗争下终于卸去了长期压在这个家庭头上的一块磐石。

姥爷因为家庭的遭遇和窘境从来没进过校门,但他凭着自己的勤奋好学是个远近闻名的学问人,亦是当地堪称妙手回春的赤脚医生,乡邻们都尊重地称姥爷为:杨先生。听老人说,斯文的姥爷年轻时曾被村里一男青年欺负了,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姥姥耳朵里,这可惹着了姥姥的火性,她立马找到对方以探缘由、讨要说法,看着眼前这个缠着三寸金莲、身体瘦弱的小女子,男子根本没把姥姥放在眼里,于是男子的傲慢与姥姥的倔犟引起了一场战争,姥姥三下五除二把男子撂翻在地,骑在身上一顿暴揍,打得男子服服帖帖。姥姥因此一战成名,不仅替这个长期受人欺负的家庭出了口恶气,也赢得了家庭的信任和支持,更在村邻周边树立了威望,从此姥姥逐渐成了这个家庭的实际掌舵人。

1946年,姥姥十六岁时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我的大姨。姥姥一生育有九个子女,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母亲是她的第三个孩子,姥姥最小的女儿——我的小姨仅长我三岁,于1990年出嫁成婚,姥姥抚养拉扯九个子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时间跨越了近半个世纪,含辛茹苦、积劳成疾。她的子女有干部、有教授、有商人、有农民,其中七舅于1984年以校文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考中了当年的北京商学院,四舅、五舅都读完了高中。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中国西北农村生活水平是何等低下,期间经历了数次运动和变革,生活的艰辛与窘迫不言而喻,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但姥姥以一个伟大的母亲的勇气、智慧和坚韧扶育了自己的九个子女。

姥姥教育子女总结起来有这样一些特点:严厉中不乏慈祥、放手中不减原则。常听母亲、舅舅和姨言谈中说道,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谁都没少挨姥姥的打,每当聊起这些他们至今心有余悸、啧啧感慨、无不叹服!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当姥姥去世后,母亲、舅舅和姨只要谈起当年挨打之事总有点争先恐后之感,似乎老人家对他们当年的每一顿“饱”打是最好的奖赏一般,言语中总是洋溢着对老人无尽的怀念和崇敬。我和七舅见面聊起姥姥,七舅说他时常会梦见姥姥还在打他,梦中的他每每努力挣扎总是无济与事,发软的两腿怎么也迈不开奔跑的步子。

五舅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次记忆,小时候他常带小舅玩耍(五舅长小舅8岁),根据他描述的情况,小舅可能只有三、四岁的年龄,常常紧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远离开哥哥。有一天,五舅和村子里一帮伙伴打垒球,当他用力向后挥棒准备击球的时候,球棒正正地打在跟在他身后的小舅额头上,把小舅打了个仰面朝天,顿时额头上就是一个青包,五舅知道闯下大祸,姥姥定是轻饶不了,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于是他悄悄地把小舅送回家,自己躲在大姥爷家避难(大姥爷本在兄弟中行二,但由于变故,我们习惯上称大姥爷)。听母亲说大姥爷家是他们小时候永远的避风港,慈祥善良的大姥爷、大姥姥把他们视为己出,常常想方设法地呵护他们度过每一次难关。在大姥爷家躲了两天的五舅祈祷着姥姥能随着时间逝去逐渐消气,可是姥姥的性格和原则坚定无比,以我的分析五舅没有担当的行为更是触怒了姥姥的底线,五舅的期盼终究事与愿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个清晨,五舅在屋子里终于听到了姥姥积劳成疾的咳嗽声,姥姥找到五舅后拉到院子里就是一顿饱打,打得五舅满院子滚来滚去,只有大姥爷才敢出面劝说几句,但执拗的姥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能等到她觉得解了气才肯罢休。几十年后,五舅说起此事仍旧是唏嘘不已。

打孩子固然不对,但在姥姥看来打是教育孩子不可缺少的一环,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没上过一天学的农村母亲来说也无可厚非。姥姥常会让小孩子外出办一些现在看来该大人办的事,她似乎从不担心孩子把事情办砸,而且孩子们也不敢办砸。母亲无数次地给我讲过大姨从小就到河畔(家乡的小镇)赶集的故事,聪明的大姨生怕钱被别人偷了去,挽起裤管把钱卷在其中,每次见到大姨我眼前总能浮现出几十年前她卷起裤管、背着行囊的小丫头形象。我的母亲、舅舅和姨他们兄弟姐妹的共同特点是勤劳、勇敢、担当,他们都能对家庭负责,都能热爱着自己从事的行当,都能很好地经营自己的生活,这无疑不与姥姥的教育有关。

姥姥是个热心肠的人,周边各村的人无所不知。每当谁家的大男孩因为找不上媳妇而一筹莫展的时候,家长们总会求助他杨妈或杨奶奶,她为周边多少老大难的大龄青年牵线搭桥解决了婚姻问题,仅我所知至少有五十个家庭是通过她的努力所组成,但她决不是媒婆,因为她从来不因为一次成功的说媒而收取礼金,她从来都是施恩不图报。她更象个敢爱敢恨的侠客,在那个管控十分严格的年代她常和走村串乡的生意人合作经商;她常会把自己的钱施舍给在她看来十分可怜的人;她常会因为她认为的好人的逝去而趴在坟头前嚎啕大哭;她常会披星带月、担着生命的风险为别人家的媳妇接生;她常会因为一些人受了欺负挺身而出;她常会热情到跪在炕上给亲朋好友碗里添饭布菜。在我心目中,她不仅仅是我的姥姥,她更是个伟大的女性,如果赶上当今这样的好时代,她定能成为女强人!

姥姥让我感到最神奇的是她那强烈的气场,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感觉,家里人都有同样的感受。无论深更半夜漆黑幽静的山涧间,还是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破窑深洞中,她从来都是无所畏惧。姥爷家后来居住在一个古老的院落,据说那院子始建于清朝年间,作为一个农村人家生活的场所历史十分悠久,按照农村习俗的说法,那确实是块风水宝地,但必须得有人能压得住阵、镇得住邪,姥姥正是这样一个人。打我能记事时起,姥姥家就是个大家庭,从十几口一直到后来的几十口人,小时候其中一件最幸福的事就是去姥姥家,那场景热闹非凡,印象里就像小镇的集市般繁华。奇怪的是只要姥姥不在家,既使家里其他人都在,平日里门庭若市的张家窝窝象是换了个地方一样,总给人一种冷落甚至阴森的感觉,特别是到了晚上,这种感觉明显加剧。这是一种什么现象我不得而知,但家里几乎除了姥姥之外的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我只能解释为姥姥有极强的气场,她确实是那个能压得住阵、镇得住邪的人。

顽劣的我被姥姥常唤我“豺保仓”,以至于到现在表兄弟们还把这个称呼当作每次见面最亲切的问候。当我工作以后,我和姥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多每年一次。每次见到姥姥,我会亲切地抱起她转上几圈,她总是会亲热得泪流满面,然后我们奶奶孙子都点上一根纸烟、喝着她饱含热情浓浓的糖茶侃了开去。姥姥是个性格开朗、口才蛮佳的老人,我们的聊天象是一场相声表演,天南海北地一通乱谝是最享受的时光,惹得舅舅、妗子和兄弟姐妹们笑得前仰后合。姥姥似乎很了解长期远离家乡人的心思,每次她都会把周边各种有趣的事情如数家珍般地娓娓道来,她的描述绘声绘色、形象至极,动不动惟妙惟肖地模仿声音和动作,以至于我常给别人自诩自己的模仿技能是姥姥的正宗递传。有时候姥姥会挖苦似的说我象某某领导,其实玩笑中带着她对外孙的鞭策与期望,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子孙们能出人头地!记得我上初二时的一个春节,我去姥姥村子里看社戏,被一帮大人们呼悠着扮上了秦腔《铡美案》中的包拯,我在台上正唱的起劲,姥姥在台下认出了扮演者是“豺保仓”,于是我唱一句她向围坐在旁边的观众介绍一句:“这豺啊,啥身子都能出……”,我深知她看着外孙在台上的表演,心里拥有无比的自豪,那一刻我心里的温暖和幸福感油然而生,以至于让我有些慌乱而忘记了唱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姥姥已离开我们十六年了,她静静地躺在家乡那片山坡上,无论艳阳高照,无论风清月朗,她永远是一座丰碑!她的一生堪称传奇,她是一本书,需要我们细细研读!如果真有来世,我不羡高官厚禄,亦不慕财富大亨,但愿我的母亲还是您的女儿,我还做您的外孙,您还是我的姥姥!

今逢姥姥去逝十六周年,外孙作文以祭,我们永远想您!愿您于天堂安息!

伏惟尚飨!

不器外孙 叩作[1]

作者简介

刘耀堂,男,1972年生,甘肃会宁县人,现供职于北京中关村生命科学园,任园区党委副书记。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