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秧歌(薛玉林)
作品欣赏
怀想秧歌
“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每每读到我国南北朝时代人称布袋和尚的这首《插秧诗》，在深刻领悟人生进退得失的禅意之时，常常怀想起若干年前每逢秧门一开，乡村大地上流淌着的秧歌来。那秧歌，宛如高天上的流云倾泻而来，土生土长的韵味里，声情并茂，铺天盖地……
——题记
秧歌啊，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那些曾经手把秧苗唱着秧歌，把六月的乡村唱得明丽清亮的人渐渐地都走了，走得越来越远了。
秧歌啊，你曾经是我们乡村里最清爽的风，掠过六月的激情，拂动柳丝的情怀，漾起溪流的笑颜，唤醒秧苗成长出一大片一大片绿色的阳光。
秧歌啊，那些曾经挥舞着汗水也要将你唱得脆响高远的人，他们是酿造生活的真正的英雄，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是我们应该敬畏的亲人。每一棵秧苗的成长都离不开他们的爱抚，每一颗稻谷都是他们爱不释手的欢乐。
秧歌啊，那些日子里，你就是我们乡村农历里最美的乡音。那些不辞辛勤的人喂养了你，你喂壮了稻谷，稻谷喂饱了我们。你，应该就是我们的第二个乳名。
“鸡叫头遍离被窝，黑咕隆咚去插禾，四爪抠泥生活苦，不唱秧歌瞌睡多。” “ 秧工姐，加把劲……抢季节，莫误好时光。”秧歌啊，在你的旋律中，曾记下插秧人生活中多少的艰辛沧桑与热爱生活争抢季节勤奋生产的劳动热情。
“我与妹妹隔条河，妹妹养鸭我养鹅，我帮妹妹，妹妹帮我，鹅鸭合趟，哥唱妹和。”秧歌啊，在你的律动中，也曾暗藏着乡村青年男女间多少初恋的真真切切羞羞答答与甜甜蜜蜜。
“我跟姐家隔面墙，墙头有洞两边亮，早看姐姐来洗脸，晚看姐姐来梳妆。好姐姐，我要跟姐配成双。” “我跟哥哥隔面墙，墙头点灯两边亮，早看哥哥来洗脸，晚看哥哥读文章。哥哥哎，我要跟哥睡一床。”秧歌啊，你又曾给人们的生活带来过多少苦中作乐的欢愉和趣味。
“十亩栽荷算插禾，玉亭来客动吟哦。哪如田父秧歌趣，齐唱家家隔垛多。” 是的，那些蕴含着水的灵秀，散发着泥土的芬芳，俗雅齐聚的秧歌哟，真是妙趣横生妙不可言啊！
不信吗？请你先听听那挑秧的大哥高亢的歌唱吧：“二八佳人女多娇，芙蓉脸儿杨柳腰。眉清目秀生得好，把我真魂引动了。丢个眼神哈哈笑，叫我心中好懊恼。几时同这佳人配，出双入对把魂销。”再来欣赏领趟带头的插秧大姐不甘示弱的领头唱和吧：“布谷那个声声，柳呀丝长……”这唱和刚落，田埂那边又传来高亢的号子：“二八佳人女裙衩，叫人一见动心怀。犹如观音来出世，好像嫦娥下凡来。”众人跟着起起哄来：“犹如观音来出世，好像嫦娥下凡来。”于是，大家轰地一声都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无拘无束。让一切的疲惫和辛苦都随那风儿遗忘在了田野之中，获得了一身的快悦与轻松。就连那刚刚栽好的秧苗，也十分善解人意地在风中微笑着。
秧歌啊，你来自于劳动，又回到了劳动。你源自于古老，却又充满着清新的朝气。你生于乡野，质朴天然，充满了田园色彩，却又洒脱甜美，幽默诙谐。那些古老质朴天然清新的秧歌，情真意切，或委婉缠绵，或悠扬洒脱，或高亢嘹远，或幽默诙谐……就像农人精心伺弄的庄稼一样，十足的原生态啊！
秧歌啊，你吹响过季节的号角，拨击过岁月的琴弦。
秧歌啊，曾经手把秧苗，将你插遍乡村大地的人，他们一个个走远了，静默成了一捧泥土，你曾在他们的口中婉转悠扬，袅袅娜娜，散发出泥土的芳香，成为农历里最美的乡音。如今，人们再也不需要低头驼背地与季节争时间抢速度忙插秧了，而你又去了哪里？多么希望你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来，就像乡村的风儿一样，到处悠悠地飞扬；就像乡村的河流一样，清清地流向四方；就像乡村的庄稼一样，旺旺地遍地生长。
作者简介
薛玉林，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