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刺梨香(龔保彥)
作品欣賞
悠悠刺梨香
故鄉的山野,盛產一種名叫刺梨的野生水果。它口小肚大,全身是刺,形如小壇,四周渾圓,最小的有小指頭蛋大,最大的有核桃大。每年公曆九十月份成熟的時候,通體金黃,吃起來不僅香甜可口,還散發出淡淡的醇香。不但大人小孩愛吃,連鳥雀、野兔和蛐蛐也非常喜歡吃。
因這種水果不像蘋果、龍眼、荔枝、芒果、葡萄、石榴、香蕉等名貴水果那樣好看又好吃,故而既無人用它宴賓客,也無人用它當禮品,登不了大雅之堂。它是村夫野老,以及鄉下放牛放羊、砍柴割草的孩子們天然的零嘴兒。
生長刺梨的樹都不太高,大都只有一兩公尺,枝杈眾多,尖刺密布,葉片碎小,藤蔓細長。
這種植物屬於薔薇科野生灌木,主要分布於陝、甘、鄂、雲、貴、川等省份,終年無人栽培,無人管理,無人澆水施肥,自然生長在群山峻岭里。又因它不擇地形,不選環境,耐瘠耐旱,生命力極強。所以山坡上、亂石中、懸崖邊、小路旁、樹叢里,隨處都能見到它們身影。
每年春回大地,百花盛開的三四月份,它們就在陣陣春風吹拂和點點春雨澆淋中,開出一朵朵繁密鮮艷的花朵。
那些花朵都粉白色,重瓣,花心豎立着一根根金黃色柱狀細絲,散發着縷縷沁人的幽香。遠望去,如一個個張開翅膀的彩蝶棲息在綠葉間,枝頭上,草叢裡,把山野裝點得鮮亮美麗。一隻只小蜜蜂從早到晚嚶嚶嗡嗡繞着它們飛來飛去,並不時停下來鑽進花心,沾染一身花粉忙忙碌碌釆蜜。
花朵凋謝後,刺梨樹枝頭上就結出一個個黃豆粒大的壇狀刺梨,青澀稚嫩,嬌俏可愛。尤其是生長在它們身上的那一根根密密麻麻的小刺,宛若刺蝟身上的尖刺一樣,保護着它們不被動物或昆蟲早早傷害。
小刺梨們從初出茅廬到金風送爽的九十月份長大成熟,要在山野整整成長六七個月。這麼漫長的時間裡,儘管夏天的烈日暴曬它們,暴雨擊打它們,疾風搖撼它們,甚至還有意想不到的雷霆轟擊它們、閃電燒灼它們,但它們仍始終堅守枝頭,心無旁鶩,笑傲塵寰,俯仰天地,表現出頑強的意志和豁達的天性,成為塵世間所有生命的典範。
成熟了的刺梨,在秋天構成家鄉山野另一道美麗絕倫的風景。
只見它們從裡到外金黃透亮,一顆顆,一串串,一嘟嚕一嘟嚕,要麼生長在草叢裡,要麼遍布在刺藤間,要麼垂掛在懸崖畔,要麼挺立在山頂上,秋陽一照,金碧輝煌,分外耀眼;山風一吹,搖曳多姿,格外美觀。空氣里到處都瀰漫着它們散發的甜香,使本來就層林盡染、如詩如畫的秋的山野更加妖嬈迷人。
這時上山幹活的大人們見到它們不僅都會情不自禁地將手伸進刺叢釆摘幾個,捋去上面輕輕一碰就會掉落的尖刺,放進嘴裡喀哧喀哧大口咀嚼着吃,連上山放牛放羊、砍柴割草的孩子們也會這兒跑着那兒跑着,激動興奮地挑選着個兒又大果肉又多品相又好味道又甜的,釆摘下一大堆來不停吧嗒着小嘴吃,甚至連天麻雀、八哥、喜鵲、白頭翁等鳥兒和蛐蛐們,也爭相跳進野刺梨樹叢,站立在刺梨樹枝杆上埋頭大吃,盡情享受秋天的山野奉獻給大家的一道豐美別致的大餐。
這種純天然無污染無公害、含有多種人體所需微量元素、營養十分豐富、也不需要花一分錢購買的野生水果,讓農村大人孩子們大飽口福的同時,真正體會到大自然給予他們的那份饋贈是多麼慷慨無私,多麼豐饒美麗,從而更加熱愛自己家鄉。
我從小就與刺梨結下不解之緣。
記得自己童年和少年時代在漢中平原鄉下老家生活時,金秋時節,無論上山割草還是放牛,不管進山打豬草還是砍柴,隨時隨地都會摘一些刺梨當零嘴兒吃。特別是砍柴或割草背着重重的背篼這山跑到那山,這溝跑到那溝,奔波勞累,體力消耗過大,肚子飢餓難耐,渾身疲乏無力的時候,我更會選擇一棵刺梨又繁又多又大的刺梨樹,在它旁邊綠苔斑駁的石頭上坐下,摘下一顆顆刺梨慢慢品,細細嚼着吃,直吃得心愜意恰,腹肚充實,不再感到飢餓,而且覺得精神倍增,全身都有了力氣。
後來雖然遠離故鄉住進城市,成天在市井街巷、工廠車間、機關單位為工作為生活為學習為寫作忙忙碌碌,四處奔波,再也見不到刺梨,也再也吃不到刺梨,但它的形貌、滋味卻還深深地印在腦海里,留在舌尖上,使我須臾沒有忘記。
不過極為有幸的是,去年九月中旬,我和妻子利用休假的間隙,遠赴位於中國大西南的貴州省安順市黃果樹瀑布旅行,剛到景區入口處,就意外地碰見一位身穿布依族傳統服裝、年齡大約七十上下的布依族大媽,拎着滿滿一大筐又大又圓、還散發着山野氣息的刺梨在那售賣。
一見到那一顆顆久違了的金黃色野刺梨,我的眼晴禁不住陡地一亮,不僅打心底里感到十分親切,還感到非常香甜,很快欣然上前購買了兩斤。
在遙遠的異地他鄉吃着那一顆顆香噴噴的刺梨,我立時想起陝南漢中平原的故鄉,想起故鄉秋天那漫山遍野金黃金黃的刺梨…… [1]
作者簡介
龔保彥,男,作家,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