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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閘口(秦臻)

我與閘口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我與閘口》中國當代作家秦臻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我與閘口

對於閘口,我能寫的,只是我的記憶和印象。

閘口曾經是這座小城運河上繁華之地,與我有一段溫暖難忘的相處。運河環抱小城緩緩流淌,從遠古流到今,閘口上運河人家總也少不了是是非非的故事

閘口橋老而別致,橋兩側那圓圓的石柱肅然地站着,以一個亘古不變的姿式,迎來送往着一年年的春夏秋冬。橋面上那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仿佛在述說着運河人家的歲月滄桑。

河街上一隻大黑狗蹲在人群不遠處不明就理地向天狂吠。這個夏天出奇的熱,一大早,知了把嗓門揚的高高的,知—知—知…叫得讓人心煩意亂。門外河街上的人們,三人一夥五人一堆地竊竊私語,小孩們急急向南奔跑,我感覺有稀奇事了,便悄悄地跟在一伙人後邊。城南順河村麥場屋後擠了一大群人,幾棵高大的普桃樹上時不時落下塊塊暗紅的普桃,似片片血痂。

事情終於在你一言我一語中理清。原來場屋裡上演了一場愛情悲劇,墜入愛河的男女,遭到女方父母堅決反對,原因有二:一是男孩家貧,二是成份高,在那個特殊年代成份高可是大事,開會挨批,幹活掃大街,子女上大學當兵沒門。女孩被父母關起來,一把大鎖把屋門鎖牢,怎奈女孩把愛情看的比命重要,拚命砸窗而逃,同男孩相約場屋喝藥以死相抗。男孩被看場人發現及時救活了,女孩卻死了。男孩活了,男孩父母深知大禍臨頭,連夜攜家帶口逃之夭夭。

女孩家在村里族大勢大,族家幾位頭面人物跺腳的跺腳,發狠的發狠,說一個外姓富農敢欺負咱,這還了得嗎。於是把女孩屍體埋在了男孩家居住的堂屋裡。幾年後,男孩家屋頂坍塌,一棵梧桐樹慢慢越過屋頂。常有一對鳥兒在枝葉間悽慘地鳴叫,鄰人、河街上行人多為之動容駭然。

最吸引我的雜貨鋪站在閘口東頭橋上,就是個簡易的趴趴屋,屋小貨卻不少,運河人家生活用的鹽、火柴、煤油雜七雜八的全有。吸我眼球的是櫃檯前幾隻大玻璃罐,因為罐里時常裝有螺絲糖,紅的、綠的、藍的,常引的小孩們瞪着眼直流口水,有事沒事站在櫃檯前不願離去。因此,我最高興的事莫過於父親讓我去鋪里買東西了,余錢買幾塊糖藏衣兜里,含嘴裡一塊小心漱着。

雜貨鋪斜對面橋北一間大屋是趙二的理髮店,趙二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理髮匠,理髮店打一早開門就一天到晚不斷人,趙二是個話匣子,邊給人推頭邊不住嘴,張家長李家短,趣聞奇事,天下國家,大事小事,他自已叨叨,也聽別人叨叨,屋裡閒坐人也時不時地插上兩句,趙二的店就成了招人喜歡的地兒。趙二眼大而凸,大背頭賊亮,蚊子站上去保不住會劈腿。趙二幹活乾淨利落,伸手扯過牆上掛的皮帶,剃鬚刀啪啪幾下蹭得飛快,手上那個利落勁,那叫一個功夫。趙二動一下坐椅讓客人頭後仰,弄個熱毛巾捂住客人嘴巴片刻,三指捏住剃刀嚓嚓幾下,一拍客人肩膀,好了!好了?客人舒舒服服站起來掏錢,趙二說算了下回給吧,雖然這都是客套,可讓人聽了心裡舒坦,客人明白理髮哪有欠錢的。

我常去趙二店還有個原因,那就是趙二店可以釣魚。趙二店有個後門,打開後門是一塊長長的石板,趙二繩系水桶扔去河裡拉上大半桶水給客人洗頭,這就是當初蓋屋建一塊石板的妙用。我發現趙二每次把水桶扔河裡總有一群魚圍上來,於是我弄一竹杆,找一縫衣針揻個鈎,再系上線,鈎上麵疙瘩,站在趙二店後門的石板上,把釣鈎拋出去,馬上就有一群紅背黑尾拃把長的小魚圍上去,我猛一拉,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就被釣上來,空杆很少,沒多會就釣上幾十條魚,小魚叫鰺條,稍用鹽麻下,煎食香滿口。

幾年後,我隨父母落實政策回到小城,父親領我去奎星樓理髮,我十分驚奇給我理髮的竟是趙二。原來趙二的店已換地方。

又過些年,偶然一回和趙二同桌吃飯,發現趙二當了村幹部,不光背頭梳得賊亮,而且皮鞋也亮得晃眼,一身西服有板有眼,真有些幹部派頭。

多年後,偶然聽人說趙二死了,說不想活就自已死了。我心裡唏噓不已好久。

閘口橋的西頭還有一處茶水鋪,沿河邊近橋玉米杆搭的棚子,專燒開水賣,卻叫賣茶。燒開水的是位矮個老太太,背駝年齡大,動作遲緩,看上去呆滯滯的。

茶鋪燒水的爐灶很有些特點,應是大塊泥磚砌的一排灶台,一個挨一個,一溜五六個灶眼,灶眼相通,一個灶眼一把壺。第一個灶眼砌有添炭灶口,添上一鏟炭風箱一拉,火苗呼下竄去老遠,火苗順着灶眼相連的洞竄,這樣,當第一個壺水燒開時,第二把壺半開,其餘壺也會有些溫度了。壺水開了,老人把水倒進來買水人的壺中,然後,再灌滿壺放去最後一個灶眼,其餘壺挨個往前排,老人每天就從事這樣的活計。一般上午來買水的少,老人就用乏碳壓上爐灶,挨牆小眯一會。

茶水鋪用的風箱要比家庭用的大,拉時要用兩手抱住拉杆使足勁,這樣讓火苗一下從頭竄到末尾,讓炭火作用發揮最大。茶壺與灶眼間有縫隙,風箱一拉煙塵便從壺腚下飛出,日積月累,整個茶鋪熏得黑黑的,老人是黑的,茶棚是黑的,灶台水壺是黑的,白的只有三樣,老人的牙齒,燒開的水和買水人扔進錢罐里的硬幣。

夏天午時最是酷熱難耐,高牆外小巷顯得閒寂而悠長,偶而一聲冰糕了——冰糕——的叫聲甜美悠遠,時而如風時而如簫撞入小院、鑽入耳中,讓我心如脫兔般不寧,渴望的目光一次次瞟向漠然無語的父親。

賣冰糕的叫劉西胡,大背頭寬邊墨鏡背個箱子走街竄巷叫賣冰糕,本來天熱的喘不過氣,他卻把衣服扣子扣的嚴嚴的。西胡賣冰糕不光吆喝,還不時用木塊啪啪砸箱子,這在小城賣冰糕者中獨此一人,多年後我在揚州發現這種賣法以為奇。運河人家大都知道西胡原來在某礦上干工,不知因為嘛一下被打成了右派,丟了飯碗,被開除回家,於是精神出了毛病,為嘛成右派就不清楚了。

西胡賣的冰糕一隻僅賣2分錢,那時家裡都窮,大人很少捨得給孩子買,2分錢可買一盒火柴呢。孩子們吃不到冰糕,卻不放過捉弄劉西胡的機會。小巷裡一但傳來西胡的聲音,小孩們不約而同呼啦圍上去,西胡喊冰糕了——冰糕——,小孩們也一齊喊冰糕了——冰糕!西胡知道小孩們光喊不買,氣得西胡嚷嚷着滾滾。孩子們哪個聽他的,西胡見惹不起孩子們,抬腿就走,小孩們卻接着喊:「劉西胡老迂磨,拾了糞做糊塗喝。」西胡彎腰拾起坷垃,小孩們轟一下跑開,西胡跺腳做出追趕動作,攥手裡的坷垃瞄向小孩,並不真的拋。每次西胡來到閘口,都給孩子們帶來快樂。

多年後,我在小城黨史部門工作。有一天,劉西胡突然開門闖進來,三步兩步到我跟前,我猛一驚,一下想起眼前這個人是我兒時常戲耍的西胡。不等我說話,他歪頭瞪眼問我,又漲工資了嗎?他問的莫名其妙,辦公室有認識他的說別理他。其實,別人哪裡知道多年前我就認識西胡了。西胡仍然梳着大背頭,許是用水梳過的緣故,背頭上沾了一層塵土,衣扣系得板板正正,面相卻絲毫不顯老。西胡看沒誰願意和他閒聊,於是說有沒有信紙信封給我點,我叫人給西胡找,西胡接過信紙咯吱窩一挾揚長而去。後來又遇見過幾次,每次都問漲工資了嗎?拿上信紙走人。

小城藏不住事,幾年光景,又有人給我說了許多西胡的事。說西胡得獎了,縣裡評孝星西胡是第一個,西胡和母親相依為命,幾十年如一日給母親梳頭、洗腳、餵飯,母親活到九十多,西胡身體也一直棒棒的。我想這是天佑善心人呀。

傍晚,如盆的太陽哐嚓一聲墜入雲中,於是燃起大火,把西天影壁照得火光一片。

清可數魚的運河水緩緩向南而去,從城西湖畔東行入城中再調頭南行,這運河水總是那麼平平靜靜的,只有偶爾從湖裡上來一條小船,漁民搖槳的欸乃聲和槳翻起的片片水花,算是打破運河的平靜。

運河的傍晚常有漁民搖着小船來到閘口撒魚。漁民邊搖船邊觀察水花,發現有魚情,停下船撐開網便撒上兩網。這時岸邊常有人遠遠地看着,一邊欣賞西天火燒雲魔幻一般的奇觀,一邊享受看人捕魚的樂趣。船上捕魚人扯起網衣猛一用勁來個天女散女,岸上觀眾也會在心裡喊聲撒的好!稍停片刻,捕魚人蹲在船頭兩手捯換着小心翼翼往回拉網繩,岸上人也跟着屏住呼吸,耐心等待魚網出水時瞬間的驚喜。魚很警覺,不等網衣露出水面,魚就拚命撲楞,捕魚人輕輕一提魚被請到船上。岸上人把手掌攏靠嘴邊,仰臉喊:「有魚嗎?幾條?多重?」「兩條,斤半個」。岸上人知道這時逮的大都是鯉魚,斤半巧個正當時,是當地人送人食用最喜歡的個頭。捕魚人撒到魚岸上人同樣跟着興奮。捕魚人若連着幾網不上魚就搖船再換地方。船往前走岸上人也屁顛屁顛往前跑。

鯉魚屬於警惕性強且善跳的品種,有時漁民搖船而過,魚覺得有人要逮它們,猛然間就跳起老高,然後「啪」激起一片水花。讓岸上人激動的是鯉魚們像是接到命令,一個跳起,兩個跳起,緊接又有幾個跳起,此起彼伏,像是在比賽。更讓捕魚人高興的是還有個別魚兒主動往船艙里跳。這精彩的場面常常讓岸上人也蹦跳起來,那同跳的人中時常有我一個。

而今,往日的閘口早已物是人非,一座嶄新的水泥橋橫跨運河兩岸,新閘口和默默的運河水,承載和述說着運河人家新的故事。[1]

作者簡介

秦臻,男,1961年12月生人,祖籍山東鄆城。山東省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