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老师(闫素芳)
作品欣赏
我和我的老师
一个好孩子的无趣,大概就是当回忆年少时,印象总是一片稀里糊涂,那些人和事儿都在混沌中,没有什么出格,也没有什么出彩,在混沌中,人影绰绰,事件都成碎片化,而在混沌中,有些人一直都在那里,带着少年时光的味道。
12岁那年,我以全乡总分第2附加题第1的成绩,穿着姐姐的旧衬衫,成为了磙子营初中二班的学生。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宋红伟,一个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一个男青年,中等身材,不太爱笑,有点冷,但并不傲。一副苍白的面孔,单眼皮的眼睛,不大,也不算有神。印象中,夏天他永远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冬天一直是一件咖色的短款毛呢外套,冷的时候,两边一叠抱着膀子。毋庸置疑,我遇到了一位教语文的好老师,虽然我天生对老师有种距离感和恐惧感。
我是典型的乖乖女,个子不高,长相清秀,学习名列前茅,带着学习好的骄傲和农村孩子的自卑,过着勤奋但不刻苦的初中生活。乡中的教学楼是一栋二层楼房,二班就在二楼最左边第二间教室,我的位置永远是第一排或第二排。早读的铃声清脆响亮,我喜欢在没人的走廊踏着铃声奔跑着冲进教室,而常年迎着一班班主任凝视的眼神,那个高高壮壮,带着高度近视眼镜,却喜欢站在一班后门监视班里早读的极其准时负责的老师,而宋老师则是早读过半才悄悄出现的人。早晨的广播体操同理,当我悄悄溜进学校,在一班班主任莫测的眼神中默默站在队尾,再做两节,宋老师就出现了。我们都是爱偷点小懒的普通人,从来不掉队,但是对生活也没有那么鸡血,呵呵,真是灵魂契合的师生。
教学楼后面一排低矮的平房,是老师们的宿舍区,教学楼中间楼洞转后左边第一间是宋老师的家。宋老师在小小的平房门口,开了一间小小的小卖铺,老师开小卖铺是需要勇气的,我觉得宋老师是理想的现实主义者,那里常常是我的师娘在。师娘个子高挑而匀称,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她的双眼皮是三层的,在我的眼里,宋师娘是整个学校最美的教师家属。暗地里,我认为,这么美的师娘一定是因为宋老师的职业才嫁给他的。多年之后,从同学口中得知,她说'闫素芳呀,我知道,那个眼睛大大的,像洋娃娃的女孩’,忽然好幸福,二十年老师桃李满天下,都不敢奢望老师还记得我,师娘只有几面之缘,竟还记得。
因为老师开小卖铺的缘故,偶尔也会去买东西。当然零食是买不起的,因为当时伙食都要节约着用,每周周三前都会吃家里带过去的干粮。主要的消费印象是:冬天的清凉油,擦在眼皮上,提神醒脑。当时,和同村的两个女孩住在校外她姑婆婆家,老人家的卧室有台黑白电视,晚上9点到12点连播四集《射雕英雄传》。好了,三个小丫头不顾两位老人已经睡觉,每晚晚自习后,飞跑回去准时追剧,乐此不疲,我不知道那两位小姐姐困不困,反正我大冬天都要厚着脸皮去老师的小卖铺买清凉油,才不至于上课睡着。有时赶上班主任在,心里惭愧地下定决心晚上不看了,可还是抵挡不住年少时候的英雄梦,以及神仙眷侣的诱惑。后来想想,老师也许会觉得我挑灯学习,才会熬夜发困吧,哈哈。
宋老师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当时无论老师学生大家物质条件都不好,但是,宋老师的藏书和杂志很多,后来,还办了个人有偿借书处,我们班同学都可以免费借阅。当时与老师来往的有一个城里来的,据说是一个杂志社的编辑,高高瘦瘦,一条腿走路有点跛,样子有点邋遢,但毫不影响他的文艺范的高大形象。宋老师,曾组织班级同学,一起写文章,一起投稿,后来我的一篇作文还发表在《中学生作文周刊》上,这对一个农村的孩子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磙子营是一个乡办中学,学生都是村里的孩子考上来的,住校,一周回家一次。周五的下午,回家前的最后一节是作文课。我不知道别人的作文课讲什么。我们最后一节作文课,宋老师会给我们朗读他选出来的各种好文章。印象最深的是余华的《活着》。当年的农村,没有课外书籍,没有课外阅读要求,我们不知道余华,也不知道《活着》是否有名。只知道这部中篇小说赚足了我的眼泪,我为书中每个人物的命运唏嘘难过,为悲苦的人生怅惘。老师每周读一节,就像说书先生一样。就这样,在压抑和渴望中,听完《活着》,说不清这部书对我有什么重大影响,只是模糊觉得我的世界打开了,有各种各样的人,有各种各样的人生,或好或坏。致使多年后,看葛优巩俐的电影版《活着》,总觉得不够味,没有当年从老师嘴里缓缓地朗读得到的韵味。悲苦、凝重、随机,却无奈的人生。
我学习好,但并不是学霸,除了考入初中时考得不错外,其他时间都是在班级5名左右徘徊。初三要考高中还是中专,是一个重大选择。当时很多学习好的女孩都报考中专,我的父亲,罕见的三年来第一次到学校找宋老师请教报考的事情,宋老师也按当时的主流潮流推荐,建议我报考中专:当然女孩嘛,包工作,早点上班减轻家庭负担。而好的普高有两所,鲁山一高和鲁山二高,按当时的升学率,一般班级前三名报考一高比较保险,而我拒绝了父亲、老师报考中专的建议,也排除了教导主任为了升学率报考二高的一再谈话,决意报考一高。被带着去一高中考时看到一窝蜂奔向食堂的学生的背影说“一高的学生也不过如此”,带着一点少年狂,走进了鲁山一高的校门。当然,后来发现,一高的学生不止如此,而我更加普通的高中生活就此开始。
多年以后,在一次同学组织的饭局上,见到了我最熟悉和敬爱的两位初中老师,其中一位就是宋老师,现在已经调到县城教书,被评为了特级教师。朋友圈看到宋老师去青岛旅游敞开胸襟喝酒的照片,我很释然,这就是我的宋老师了!,随和随性,追求但不激烈执着!我也是一样的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