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访信(陈友)
作品欣赏
我的上访信
我叫陈友,男,汉族,现年50周岁,离异,单身,现住四川省某市某区某镇,系原铁某局某处某分处一公司职工。1999年,我在凉山州大桥水库工地慰问体检时,发现罹患严重的乙型肝炎(大三阳),考虑到我同时患有严重的胃肠道疾病,我又只能服用中药汤剂治病,工程队无法达到对我治疗的具体条件,旋即向单位提出辞职。提出辞职的其它理由在"我的上访材料"中有具体列举。
A,上访事实;
一,原因:
原以为回地方后通过全方位的中医中药治疗,身上的疾病能够很快、彻底地治愈,以便从头展开新的生活,但由于求医途中所遇的坎坷、以及资金原因,疾病只是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控制,比如乙肝,就得到了控制;胃肠疾病,因无法长期持续治疗,就还是老样子。
疾病长期潜伏、无法彻底治愈,这就直接导致我辞职后的生活无法扬帆起航。因为疾病,我无法选择从事新的工作,只能守在原籍门口过日子,比如从事给人代笔、刻章、配钥匙等简单工作,稍繁重的工作就无法从事。
生存的尖锐矛盾在最近几年还在不断升级,眼前的人们不断地在换房、换车、涨工资、涨福利,而我呢,只能住廉租房、骑三轮车,吃低保,无法改善生活,无法保证疾病的治疗。物价在涨,而我的收入却还在不断地下滑、下滑,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任何部门支持我……
这种状况其实也怪不得别人,谁叫我患有严重的疾病呢。因为病,就连社区都无法帮助我,帮助我安排合适的工作。我的病况是这样的,吃不得硬的比如干饼子都不行;沾不得油,沾一点油病情就会加重;每天必须要一斤多新鲜适宜的蔬菜,而且要清蒸、清炖;吃肉只能是剁成泥的纯瘦肉……以上的情况还只是极其小的事,我是一位筑路工人,这一点困难应该是不值一提的,是完全能够克服、战胜的,这种“困难”只需在生活中特别注意就行了,对一位筑路工人来说,以上的困难就不是困难,更不能成为我贫穷的直接理由,如果一定要说它也算是我贫穷的理由,那也是非正当的理由。
二,现状:
最直接要命的是,我得不停地进行自我理疗。这就不是简单“困难”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而纯粹就是一种“灾难”。
每天饭前饭后都必须做按摸穴位、摩腹等理疗活动,从起床就开始。我每天早五点必须起床,进行理疗,它包括按摩、艾灸等,做完了,出门去求生存,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十点半左右,买菜回廉租房做饭、理疗,吃完饭,再理疗,睡午觉(因肝病在身,每天必须午睡);午睡起床,又理疗,到出门,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下午五点又回廉租房,重复以上动作;晚七点过又开始按摸、理疗,重复早上的一连串动作,直到休息时,已经是晚十一点左右了……
看看,听听,我一天除了做理疗还能干啥?还能剩下多少时间?我能不穷那才是天下一怪!理疗的效果又很玄,说有效又有效,说没效又没效。这就是我没钱求助医生,成为疾病“灾民”的直接原因。疾病不能得到科学及时地治疗,又要争取病情不致加重,我就只能是日复一日地将理疗"熬煮"下去了,看这样贫穷地熬煮,又能将剩下不多的生命熬煮出个什么模样。
三,情况:
医生明确说了,我目前的疾病还能够治愈,只是我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帮助。的确,面对现实,我是贫穷的,但我认为我的贫穷并不可耻,我是在国家重点建设工地罹患的严重疾病,因这个疾病而直接导致的贫穷现状,我的贫穷具有"国家性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也是不可辩驳的,同样也是铁的事实。
我有两个兄弟,他们目前都有着自己的事业,他们象当代的大多数人一样,拥有比廉租房好的住房,也有着几十万、上百万的小车。我这么说,是要阐明我并不是找不到、没有致富脱贫的路子。兄弟们要我同他们一道创业,因为我身体的疾病,却无法同他们一道,去享受创业、享受时代……有人要我向兄弟求援治病,人家也有一大家人,人家也在融资扩张,我又并非人家的娃,人家凭啥无故要花钱为我治病,况且治疗过程还要包括寻医、求缘,治疗费用旷日持久,也绝非一笔小数目。
四,家庭:
接下来说说我的家庭,这跟我们某局也有着直接的关系。我父亲,系某公司退休工人,不幸在前年、即2016年冬突发中风,导致瘫痪在床,我母亲年已七旬,两个兄弟安家在外地,长年在外,我本人又是一个重症患者,父亲就无法照料,只好于2017年春出院后,就被送进了绵竹市汉旺镇的一家养老中心,无法归家。父亲经常对我说想回家,但是因为无法照料而不能满足他一位风烛残年老人的极其简单的要求。我母亲二十多岁就到了筑路工地,是靠给工人们缝补、浆洗帮助父亲把我们三兄弟拉扯大的,直到我父亲退休我参加工作,我母亲才离开筑路工地。自从父亲罹病,母亲陡然间便成了"空巢老人",两百多平米的平房院落,晚上很黑,天下雨,要断电,等等,等等,都没有一个亲人陪伴她、帮助她。
我倒是就在老人身边不远处的廉租房内住着,但咫尺天涯,我却无法走进老人的身边尽孝。我无法生活在老人身边,我的肠胃脆弱得跟耄耋老人们生活在一起都不能胜任。如果我以我疾病重度“灾民”的状况走近老人,不仅不能照顾到他们,恐怕相反还会给老人添堵,对老人原本还算有序的生活形成恶性“冲击”、“骚扰”。人说忠孝不能两全,我这样地"守"在老人们身边又算啥呢?算忠,算孝,还是不忠不孝?
我想人生的悲哀,亦莫大于此吧!这种残酷的人生悲哀,“疾病”同样也是直接的“罪魁祸首”。
五,尴尬:
让没房的人住廉租房,让贫穷无依的人享受国家低保,这应该是社会进步,国家富强的标志。没房住的人,贫穷的人应该感谢伟大的国家才对,我怎么还会在心中存在个人情绪呢。
我原在街市有门面房,那是成人后家庭分配的。辞职后,我便守着门面房简单生活,不想一个5•12,我的房屋倾刻便化为乌有。因为有病,我没法外出挣钱,自然也就无力重建。无力还贷,政府当然拒绝贷款给我。于是,一套价值数十万的街房基,只以两万多的价格作贱卖给了伺危渔利的商人。因为病,这直接导致我又成了无法守业的败家子,只好住廉租房。
弱势人住廉租房、吃低保,衷心感谢国家感谢党,那是大道理。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比如我,那些人看我表面光光鲜鲜,就认为我好吃懒做,不劳而获,在背后戳脊梁骨。人前抬不起头,说不起话还是小事,更有人认为我挤占了他们的利益,专门守在门口骚扰,稍有不如其意,非打即骂,要杀要剐。有什么法呢,别人人多势众。如果报警,人说只是骚扰威胁,又没有真的要杀要剐,你这不是神经病。
因为为国家搞建设,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根治疾病,最终酿成这个“灾民”结果,真是莫大的遗憾。我因为困难实际也寻求过当地民政等部门,然而我这种情况没有任何优抚政策,低保就是最恰当的保障政策了。在一个和谐、以人为本的社会,这样对待我,公平吗!我的这些申诉,举天之下,又有谁听?
其实,我也深知好男儿“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道理,正如一本书里所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是啊,人活百年,终须一死,我已经是土埋了一多半了,又何必要穷折腾呢。不过,病不治是会痛的,很痛的,我终不成要这样让疾病继续折磨下去,继续把疾病“灾民”的身份“熬煮”下去、继续假意“清高”、假意“风格”、假意“奉献”下去;换个思路,何不积极地寻求帮助、支持呢。说不定有效,亦未可知。
近二十年以来,我从没有、也没办法离开现驻地、到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去。没办法走亲访友,就连我外婆去世,也没办法出门去参加葬礼。侄儿侄女们的婚礼也从来没办法出门去参加……这一切,都是因为病造成的,我的理疗太繁重、琐碎,我的生活方法、规律也太脆弱,它限制了我的一切生存活动及生存空间。
病情病况及这近二十年以来一系列的生活、生存遭遇,都是在建设工地罹病的连锁反映;并且是直接的因果连锁反映。
我以一个在国家建设工地一线入党的党性保证我陈述事实的真实性,准确性,并且期待组织核实;如有不实之言,请求加倍严肃处理,担负相应责任。
请领导们做个假想,如果我这样的“灾民”,是你们的家人、是你们的亲人,你们会怎样看他!
C,上访要求;
我是在书写这封上访信的前夜,在梦中被筑路工友唤醒的,工友告诉要我上访,请求单位领导实事求是地斟酌处理我的具体情况。我想梦虽为不稽,但空穴之风总还是有些来源的。
一,要求单位根据事实,撤消原《铁道部第某工程局某处人教科文件(某劳1999,07号《关于解除陈友劳动合同的决定》)》。
二,重新核实实际情况,恢复我中铁某局的在职员工工职。
三,因我目前病情仍十分脆弱、严重,即便恢复工职,也无法回到工地一线。请求根据实际情况,或考虑病退、病养、病休、病假等变通、通融方式。
因我身上疾病的因素,暂无法前来,故先信访,俟有好音,当怀药而至,以便办理相关手续。
中铁某局是国家建设劲旅,被世人誉为正义之师、仁义之师、文明之师、威武之师……我真切地希望这些"师"能荫蔽我的灵魂,挟春雷之势拯救我及我家的灾难,荡涤我人生路上的阴霾;让它宽博的光芒能象春晖一样温暖我这在"局外"的游子、温暖我这颗流浪着的寒冷的心。
作者简介
陈友,散文在线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