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跋涉在這荒蕪的小徑(朱奕錦)
作品欣賞
我跋涉在這荒蕪的小徑
上一次踏上這條荒蕪的小徑,是某年某月一個盛夏的午後,我身穿一襲白衫,撐着一把淺紫的太陽傘,數着步子,迫不及待地奔向你,只因你和我之間那個久遠的約定,也圖謀一個未知的前程。真是歲月靜好,前方有希望,身後有陽光,感覺一切小美好都在井然有序地發生,仿佛久旱的禾苗偶遇一場甘霖,我無比欣喜。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改變,你我重新成了陌路,山一程,水一程,再不會相逢。今天,我再次踏上這條小徑,依然是一個盛夏的一天,頭頂有雨點輕輕飄灑,路邊的野草和禾苗仿佛長時間挨餓的孩子,在乞求一餐美食,興奮、躁動不安。也怪這久旱的天氣,把它們逼得實在太緊。我想,此時此刻,它們的心情一定是愉悅的吧,我也無比輕鬆,對於人生許多的際遇我也早已經釋然了。我知道,我的世界,你只是路過,僅此而已。你漸行漸遠,悄無聲息,就象一顆璀璨的流星划過我的天際,一剎那的明亮過後,只留下一抹晃白的痕跡,最終也會餘光散盡。
走着走着,輕靈的雨點魔幻般的幻化成磅沱大雨,真是久旱逢甘霖啊,澆透了這個快被烤焦了的城市。我冒着雨,有點吃力地跋涉在這荒蕪的小徑,湍急的山洪淹沒了本來就很狹窄的小徑,我雙腳踩在冰涼的泥水裡,一路走,一路聽風、聽雨、聽萬物重生的呼吸。小徑兩旁的禾苗和野草紛紛向我點頭致敬,它們隨風起舞,它們喜極而泣,晶瑩的淚滴從葉間滑落,我也回敬它們莊嚴的注目禮。路過一片玉米地,剛掛上小紅帽的玉米高舉着輕盈的花絮,迎風舞動着玉帶一樣的葉片,順勢「呼啦啦」地唱起了讚歌,慶賀這突如其來的盛大的宴會。小徑旁邊的溝壑里,洶湧磅礴的洪水呼嘯着傾瀉而下,把此前的污穢沖刷個乾淨,整個世界仿佛都已經煥然一新,我無比歡喜。再回頭看看剛剛經過的路,一眼望去,空寂無人,連一隻飛鳥的影子也看不見,再遠一點有輕盈的白霧飄浮着,夢幻般美麗。是啊,這個紛繁的世界,鳥兒有鳥兒的歸宿,人也各有各的去處,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管雙腳是踏在水裡還是泥里,只要方向沒錯就萬無一失,快點慢點都無關緊要,終究是有終點的,回家的路總是這麼讓人安心。人這一生,有許多的旅程註定是需要我們獨自前行的,因為沒有誰能陪我們走完所有的人生,雖然旅途中我們會遇見很多人,但大都只是路過,偶爾也有極少的人可以結伴同行,但終歸是各有各的歸處,各自都有需要獨自完成的旅程。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是帶着使命的,需要獨自完成的使命,旅途中任何的際遇都是來協助我們的,所以,緣來緣去,順其自然,不必糾結。人生本過客,何必千千結呢。
花開正艷情正濃
萬般繁華皆虛無
半生蹉跎半生誤
更那堪情深幾許
終將魂歸混沌處
一抔黃土埋瘦骨
花開花落有還無
這首小詩是我偶然感悟,算是開悟吧,經歷了許多的事事非非,才猛然間明白,其實人這一生真的很短,我們會經歷什麼都是有定數的,佛家講,若無相欠,怎會相見。我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必然,沒有誰對誰錯,只有欠多欠少的問題,債還完了緣份自然也就盡了。不學佛的人讀這首詩一定會覺得消極和悲觀,其實不然,是悟透,是明了。上半生在塵事中浮沉,半生飄萍,當悟到這些的時候半生已蹉跎。無論今生經歷了什麼,無論多麼的盪氣迴腸,最終我們的的靈魂都會歸到我們來的地方,只剩下一把骨頭用黃土掩埋了,供後人祭奠。花開、花落,似有、似無,如來、如不來。
雨越來越大,此時感覺回家的路特別漫長,全身已經濕透,汗水和雨水交匯在一起,黏膩、冰涼。我能感覺到,地里的禾苗已經喝飽了,酣暢淋漓。是啊,這場雨來得真是及時,媽媽每天念叨着菜地里快乾死了、莊稼地里已經沒有了生氣,上天真是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人們最需要的時候送來了這場及時雨!
只是不知道,我心底的這片莊稼地,上天什麼時候才能恩賜一場酣暢淋漓的甘霖,把乾涸了半生的土地澆它個透呢?畢竟荒蕪了太久、太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