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集市(陈治虎)
作品欣赏
故乡的集市
把我从梦中惊醒的是那里春色沉醉,那里绿树成荫,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山村,那繁星密布的晴朗夜空感觉快要把人吞没,又昔日重现,让人流连忘返,我沿着时光的隧道仿佛回到了童年…
一个千沟万壑的山村之中矗立着我魂牵梦绕的故乡!也回到了生我养我与天真烂漫的童年的地方!真的,好难得有机会回一趟老家呐!好在如今高铁和飞机都很便捷,把过去几十个小时绿皮火车的连续颠簸,转化为轻松惬意的高速享受。
依稀记得我还在树人小学上学的时候,家乡的先辈们有北漂的,也有下海捞金的,偶尔会在上学放或者放学的路上偶遇到这些眼中的“洋人”,总感觉他们在外打拼奋斗的生活是多么的光彩夺目,那时感觉自己就是一井底之蛙啊!心中多么渴望有一天也可以梦想成真呢?!而如今回想起当年毅然离开故乡和亲人闯特区的点点滴滴,那早已久远的、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已然黑白。多少辛酸苦辣、多少恩恩怨怨,都已化为乌有,灰飞烟灭,离我渐渐远去了。
父亲已年近耄耋之年,退休的他当年跟着党在阳安线和路桥工程公司挥锨抡锤的霸气已然不在。老爷子的心态一直很好,时常劝告我们,凡事尽全力就问心无愧嘛,面对日益商业化的、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也变得少言寡语,感觉偶尔有点呆滞麻木,也有忘这忘那,见了熟人也有想不起是谁,立刻叫不上名字的尴尬局面。记得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当年用微薄的工资购置了一台半导体收听国家新闻,老爷子每次看到我在外飘回来时就平常地看我一眼,我急忙喊声:“达,你在干撒呢,吃饭么?”老爷子总会轻轻地点了点头或低声的回答,只是在透过他眼镜的目光里,始终流露出对血浓于水的那份亲情的挂念。
母亲早年随父亲去了很多地方,在老爷子嘴边提到最多的就是她勤劳、啰嗦又劳累的可怜。在我记忆里母亲长年累月的咳嗽和气喘,使得她不能着凉,感冒。然而,她依旧每日早起、徜徉在农田间或是逛下每逢三、六、九的丁河集市里,这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依然兴致勃勃地和菜农们讨价还价,哪怕买一斤盐回家也行。2012年和父亲一同来特区,父亲和母亲基本负责家里每日三餐包括买菜、日用品,母亲经常抢在超市开门一刻,抓几把打特价的蔬菜,若有空陪她们一起,偶尔趁超市服务人员不留意,把西兰花粗大的兜根掰掉以减轻打秤时的重量…
八月北国的滨江小城,骄阳似火、酷热难熬。即使在午夜后,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然而,在丁家河市场的街头巷尾,菜农们那浓郁乡音的吆喝与焦虑的表情,伴随着阵阵汗臭,扑面而来,也令久居摩登沿海都市冷冰冰的钢筋水泥高楼林立中的我不禁兴致盎然。
故乡的丁河集市地处崇山峻岭之间,放眼望去四处都是树林和大山。清晨卖早点的人们早已在忙忙碌碌,最回味的是手擀两掺面(小麦面+豌豆面混合)、酸菜拌汤、现烙油饼、以及蒜苗儿调和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吸引着睡眼惺忪的人们乖乖地凑上来掏钱。
从丁河集市的公路坐招手停车西行不远便是原早阳乡政府集市,也是当地多年的早集市场,菜农们天刚擦亮就担着自家种的各种果蔬和农副特产,摆满了本来就不宽敞的人行道,和身披睡衣、或汗衫、四条巾背心、大裤衩的老汉、老太太们乐此不彼地讨价还价,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呀。而在公路里边的悬崖边,红色气拱门上方一行大字赫然入目:“绿色生态灵秀地,大美早阳多环保”。的确是,这些年这座北国陕南小镇在改革开放大潮的荡涤下,逐渐远离了斗笠、草帽加自制蜂窝煤的时代,信息化后工业社会的冲击也使得“雄鹰妹子”们迅速加入了爱疯低头族的行列。而不变的是,玉米珍儿浆水两掺面和酸辣蒸面的特色,伴随着滑稽亢奋的乡音,却令人啼笑皆非。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看到了当地政府为打造这座汉江泽畔的精美宜居康泰之城所作出的努力拼搏,也至少在面子上部分地段沿街商铺都已旧改完毕,装饰一新,现代感的购物超市已初具规模。令人感觉明显变化的,还是越来越多的人操起了带着本地口音的安通话,这使我瞬间回忆起当年在丁河中学上学丁老师用纯正地道的早阳话教我们学英语的课堂对比起来觉得有不少趣味儿。
高温天气让我头昏脑涨、步履蹒跚地默默继续前行。血糖的波动早已使我感觉到浑身不适,多想找个阴凉的小树林儿下休憩会。心存侥幸的我刚刚在一满脸胡子的老汉那儿讨价还价,买了不到半斤五毛钱一两的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大蒜头,又来到另一农妇面前:“大蒜咋卖滴咧?”我操着不伦不类的本地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农妇白了我一眼,懒洋洋地回答:“一块五撒!要不哈?!”我顿时一阵难受,怒气涌上心头。很快,这种怒气马上转化成一种自嘲的、无可奈何的苦笑,默默无语:“又上当了,哈哈。”
随手挥来一辆面包车,搭乘继续前行到沈家岭集市,这后面全是近年来新开发的一些高层商业住宅小区。在一排排破旧的铁路职工宿舍中,灰蓝色的玻璃幕墙显得格外醒目。我站在集市对面的公交站旁,眼前花花绿绿的人流在地摊中穿梭,好一副原创的行为艺术油画啊!……
我默默地欣赏着、联想着,始终找不到原来的方向。忽地,一阵阵浓郁乡音的吆喝声传来,是那么原始、那么坚定、那么自信、那么嘹亮:“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原华佗医术再现?!… 用了我家的家伙!你的病一下就治好!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撒!…”寻声望去,只见一光头矮壮神医,上着米白土布短衫、下穿牛仔短裤、脚蹬拖鞋,高举拔火罐,不停地晃动。他满脸油光,怒目圆睁、手舞足蹈、唾沫四溅地在行人间高叫他的医术。摊位上摆放着虎骨、鹿鞭、熊胆、腹蛇、蜈蚣、蝎子等蠹虫的样品和彩色宣传手工画。旁边矮凳上还坐着几位浑身插满针灸火罐的、目光呆滞的老人。
这是千年的积淀和原始的萌动啊!也是民以食为天的见证。这就是我故乡成长记忆中的典型集市,也是心灵的墓地。她还是那么粗旷、那么任性、那么无奈、那么纯真。她就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些老百姓生存的依赖,更是我们质朴民风的传承和希望。尽管她还不甚完美,但她永远是我心中抹不去的图腾。啊,再见了,我故乡的集市…
我决定不坐招手停了,省两块钱吧!我突然感觉轻松了,尽管身体有各种不适,还是要顽强地活下去不是呢?我喉头吟唱着《十爱姐》的安康花鼓腔,迎着早已怒放的紫外线,默默地前行着…… [1]
作者简介
陈治虎,出生于陕西安康汉滨区早阳镇台竹村,大学毕业后从事广告市场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