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首之邀
內容簡介
「就像每一個瘋子自以為是上帝一樣,我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會死的。」
★ 監獄版「楚門的世界」,卡夫卡式荒誕故事
★ 無辜小人物淪為滑稽鬧劇主角
★ 困於時間之獄,等待姍姍來遲的死亡
《斬首之邀》是納博科夫的長篇小說代表作,如同一出監獄版「楚門的世界」。主人公辛辛納特斯被判處死刑,在監獄裡等待行刑日期最後確定的過程中,一邊忍受着死之將至的痛苦煎熬,一邊又身不由己地淪為一場滑稽鬧劇的主角。監獄長、囚友、看守、行刑者、親人、愛人,似真卻假,囚室、要塞、行刑廣場竟是演出的道具,死亡遲遲不至,希望若有似無。小說中光怪陸離且滑稽可笑的場面讓人目不暇接。它展示了非理性世界的幻象,卻在荒誕背後藏着令人背脊發涼的暗黑日常。
作為二十世紀公認的傑出小說家和文體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作品對英文文學乃至世界文學都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納博科夫精選集II」精選五部納博科夫代表作,其中不乏市面上難以尋見、讀者翹首以盼的期待之書。
五部作品皆為納博科夫的早年創作,從中可以看到一個文字鍊金術士的成長:處女作《瑪麗》懷念故國與初戀;《防守》以解剖刀般的精準描繪一位瘋狂的象棋天才;《眼睛》用「間諜」題材挑戰小說技法;《絕望》則玩轉「元小說」,主人公頗有後期《洛麗塔》中亨伯特的影子;《斬首之邀》是一部光怪陸離的超現實黑色寓言。透過跨越十年的五部傑作,可以看到年輕的納博科夫如何進行「風格練習」和寫作探索,從早年天然敏銳的感受力和細膩的書寫,到後期對結構和文體的自如掌控,逐漸構建出獨一無二的小說宇宙。
歡迎來到納博科夫的小說世界。如果文字能喚起至純的感官享受,那麼舍此無它。
作者簡介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1899-1977)
納博科夫是二十世紀公認的傑出小說家和文體家。
一八九九年四月二十三日,納博科夫出生於聖彼得堡。布爾什維克革命期間,納博科夫隨全家於一九一九年流亡德國。他在劍橋三一學院攻讀法國和俄羅斯文學後,開始了在柏林和巴黎十八年的文學生涯。
一九四〇年,納博科夫移居美國,在韋爾斯利、斯坦福、康奈爾和哈佛大學執教,以小說家、詩人、批評家和翻譯家的身份享譽文壇,著有《庶出的標誌》《洛麗塔》《普寧》和《微暗的火》等長篇小說。
一九五五年九月十五日,納博科夫最有名的作品《洛麗塔》由巴黎奧林匹亞出版社出版並引發爭議。
一九六一年,納博科夫遷居瑞士蒙特勒;一九七七年七月二日病逝。
原文摘錄
對不起,派奧特爾·彼得洛維奇…… 他站起身,脫掉晨衣、無檐便帽、拖鞋。他脫掉亞麻褲和襯衫。他摘下腦袋,就像摘掉假髮一樣;摘下鎖骨,就像摘下肩章;摘下胸廓,就像摘下頸肩鎧甲;他摘下屁股和雙腿,他卸下雙臂,就像脫掉手套,把它們扔到一個角落裡。他剩下的部分逐漸消融,幾乎沒有給空氣染上什麼顏色。 我沒有任何欲望,惟表現自我的欲望除外——不顧整個世界的緘默。我驚恐萬狀。因恐怖而心煩意亂。但是誰也不能讓我離開我自己。 整個可怕的醉醺醺的世界,如果它是蹩腳的工匠之作,似乎倒還不壞,但實際它是災難、恐怖、瘋狂和錯誤——瞧,古董殺害遊客,雕刻熊掄起大錘向我砸過來。然而,從孩提時代早期開始,我就有各種各樣的夢……在我的夢中,世界是崇高的、純潔的。我十分懼怕的處於清醒狀態的人在夢中仿佛在閃光折射,仿佛他們被抖動的光能產生出有生命物體的輪廓來。說得更簡單些,在我的夢中,世界活起來了,變得極為迷人地崇高、自由和微妙,以後再吸入這種虛偽生活的灰塵會覺得無法忍受。但我早已習慣於認為我們稱之為夢的東西乃是一種半現實,有可能變成現實,是對現實的一種預見及其端倪初露;也就是說,它們以一種非常模糊、稀釋的狀態容納比我們自誇的清醒生活更多的純現實,反過來,我們的清醒生活其實是一種半睡眠狀態,是一種邪惡的昏昏欲望狀態,真實世界的聲音和景觀以怪異的偽裝滲入其中,流到思想的範圍之外去——因為樹枝刮擦到窗玻璃,你在夢中就聽到可怕陰險的故事,因為你的毛毯滑落,你就看到自己陷入雪中。 如果我是在為今天的一位讀者而費力寫作,我真的會放棄,但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說我的語言,說得更簡單些,沒有一個人會說話;說得再簡單些,沒有一個人。我必須先考慮自己,考慮敦促我表達自己的那股力量。我很冷,羸弱、恐懼。我的後腦勺在眨眼,在畏縮,並再次以瘋狂的強度注視着,但是無論如何掙扎,我還是被拴住這張桌子上,就像一隻杯子被拴在一台噴水式飲水器上。我沒有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是不會站...
書評
納博科夫稱《斬首之邀》為自拉自娛的小提琴。事實上,這是他內心毫無把握,於是為自己尋找的自認為比較安全的一條退路,以此逃避人們習慣性拿「公眾作品」的標準衡量這個「畸形兒」所帶來的無窮壓力。但是,我們必須承認,當《斬首之邀》有一天終於呈現在讀者面前,實際上它已經喪失了「自娛自樂」的私隱性,並隨之賦予公眾意義。於是,往往是這樣,人們以慣常姿態開始從字裡行間取其所需:一個閃光的真理抑或從笨拙的生活中提煉出來的一點覺悟。而不可避免地,正如納博科夫事先料想的那樣,當人們勉強讀完或者剛剛讀到一半的時候,他們已經因為失望而終於忍不住「跳起來,怒髮衝冠。」 乍看起來,《斬首之邀》純粹是一個荒唐夢魘,夢裡充斥着卡夫卡式的沉悶,虛弱,當然,另一方面我們又能感受到存在於身邊的某種無形力量的強勢,是的,許多事情註定被強勢的意志牽引着朝前發展,毫無退路。而且,正因為是夢魘,我們不僅閱讀到了無法忍受的荒誕,還有可笑可悲的愚蠢,所以,人們,不僅僅是一小部分,他們會懷疑並武斷否認作品存在的意義。他們會抱怨,納博科夫到底想表達什麼?如果真是「自娛自樂」,那就有「愚弄公眾」的嫌疑。他理應接受公眾毫不留情的批評和指責。但是,實際上,作家十分忌諱作品被別人理解為「無意識」(儘管納博科夫甘願承認「自娛自樂」,但它不代表承認「無意識」)。卡爾維諾曾經說過:「如果你說我是引誘者,饒了你;說我是阿諛奉承者,饒了你;說我是集市上的商人,也饒了你;但如果你說我是無意識的,那麼我就憤怒了。」相信納博科夫也不例外。而且,即使是夢魘般凌亂又毫無邏輯的片段,我們還是從中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絕望。正如文中所說,「天上有令人讚嘆的星星、思想和哀愁,地上是愚昧的無知。」以此概括人生的意義:它只是一段孤獨的旅程,即使危險、悲苦、委屈,也無人可以施救援助,只有自己走完它。 如你所知,《斬首之邀》講的是死囚辛辛納特斯在一個詭異的監獄(不景氣的,只囚有一個犯人的空曠之地)無聊等待斬首日,而「那一天」總是遙遙無期,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它都是知情者避而不談的一個秘密令辛辛納特斯恐懼和焦慮。甚至是絕望。辛辛納特斯的絕望。儘管納博科夫儘量用詼諧輕鬆的筆觸為辛辛納特斯枯燥的監獄生活增添了一個個戲劇性的人物:辛辛納特斯舉止輕浮性格單純的妻子馬思;喬裝成囚犯的小丑一樣的劊子手皮埃爾先生;故作姿態毫無主見的監獄長羅得里格;貌似洛麗塔的監獄長的小女兒埃米。但改變不了絕望。因為正是這些人物,當他們作為監獄裡難得一見的生命遊走在辛辛納特斯周圍的有限空氣里,那些生命仿佛就是裹在空氣里的沙子——空氣反而立刻變得沉悶和壓抑。 千真萬確,整部作品都在渲染絕望情緒,尤其當將死之人辛辛納特斯在生命終結之前的短短几天內,還得接連忍受命運在他身上所開的拙劣玩笑,從而令情緒大起大落——從希望的高空跌落至失望的低谷,這是非常殘酷的。這裡,必須提及最具典型意義的「逃亡事件」。是的,當辛辛納特斯在絕望中滋生常人無法想象的逃亡念頭時,耳畔居然傳來日以繼夜「咚咚」作響的挖掘地道的聲音。果然是有人前來營救了嗎?這個發自地底下的不遠不近的希望支撐了辛辛納特斯原本灰心失望的日日夜夜。他甚至以為那是自己寄予希望的小女孩埃米的營救計劃的開始。但是,當他滿懷激動等到地道打通的一天,驚訝發現日夜不息挖掘「自由之路」的朋友竟然是監獄長羅得里格和喬裝成獄友的劊子手皮埃爾先生——至於喬裝的原因,簡直令人啼笑皆非:以便對方的頭顱靠近自己的鍘刀時,內心還能湧起由友誼滋生的親近感覺——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條他以為通向自由的地道其實通向「獄友」皮埃爾的房間,即從一個牢房通向另一個牢房。據皮埃爾解釋,只是為了串門方便。我們完全可以想象一盆冷水惡作劇般澆向辛辛納特斯適才激動得發熱的頭腦。希望破滅比從來沒有希望更讓人泄氣。 然後,讓我再來談一談馬思吧。辛辛納特斯在獄中無比想念自己的妻子馬思——她是個單純得有些愚蠢的姑娘,當然,並不是真正的愚蠢。她並不理解辛辛納特斯,過去不了解,將來也不準備了解。只有背叛。當辛辛納特斯終於盼來夫妻見面的那一天,馬思,象往常一樣,只會深深觸痛辛辛納特斯已經不再敏感的神經:她的身邊緊緊跟隨大獻殷勤的陌生男人。馬思的輕浮似乎充滿了無辜,她試圖通過「性」的慷慨證明她性格上救世主才具備的「普渡眾生」的善。她天真以為「性」和身體或者精神完全割裂,是身外之物,可以隨便用來施捨他人。正如她在辛辛納特斯面前的自我辯解:「你知道,我是個很善良的人: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卻能給男人帶來那麼大的寬慰。」這是多大的一種絕望,作為馬思的老公,一個即將斬首的男人,辛辛納特斯的絕望。而實際上,誰又能否認「性」的悲劇色彩?熱戀的人們總是希望「性」成為衡量愛的天平,但往往又是它,輕易就能終止愛。 是的,我樂於承認,納博科夫從頭至尾營造的就是黑夜一樣的絕望。而辛辛納特斯就是從黑夜中裁割下來的一塊。 讀者,當你採用跳躍瀏覽的方式匆匆讀完《斬首之邀》,然後合上書本,輕輕閉上眼睛,你就會沮喪發現,你竟然回憶不出具體的一些情節,你當然記得囚犯辛辛納特斯,也許還能記起那麼一個怪模怪樣的監獄長,叫什麼名字?對了,他叫什麼?於是,你趕緊翻書,哦,羅得里格.伊萬諾維奇。這個名字過於拗口,不下功夫沒法把它記住。當然,你還記得另一名獄卒,他的名字叫羅迪恩,是羅迪恩嗎?你不敢確定。再次翻書。還好,沒有記錯,是羅迪恩。天啦,讀完這本書,你的收穫僅僅只是這些。只有這些。你心有不甘,於是開始第二次閱讀,這時旁邊有人提醒你,喂,請留意一下監獄長和獄卒,他們的名字……好吧,留意一下。於是,讀完之後,你確實,比讀第一遍有了更多感覺,你的感覺是:眩暈和迷惑。你撓頭皮,皺眉,無可奈何地說,對呀,這個監獄長羅得里格和獄卒羅迪恩的名字,有點混淆,有點繞,明明應該是羅得里格說的話(羅迪恩不在場),我們卻看到,「羅迪恩說,」……一會兒羅得里格,一會兒羅迪恩,莫非他們擁有同一個名字?是啊,你更加糊塗了。於是,你義無反顧開始第三次閱讀,這時,你腦子裡開始冒出一個大膽的設想:監獄長羅得里格和獄卒羅迪恩會不會就是同一個人? 可憐的讀者,現在,按你的吩咐,羅得里格和羅迪恩已經站在你的面前,這次,你一定要細細端詳。首先,你想通過他們的外表來確認站在面前的究竟是不是特徵分明的兩個人。只有外貌形體上的差別才能證明羅得里格是羅得里格,羅迪恩是羅迪恩。那麼,請先看一眼獄卒羅迪恩,他的最明顯特徵:有點胖,一撮稀疏的紅鬍子,腰間皮帶上掛着丁當作響的鑰匙串。在納博科夫的導演下,羅迪恩每次出場,未見其人,我們就已經聽到一陣鑰匙串丁丁當當的響聲——鑰匙串是羅迪恩最常用的道具,是他獄卒身份的象徵。然後,可憐的讀者,請睜大眼睛再來打量一番我們的監獄長羅得里格.伊萬諾維奇,你看,他「頭戴精美烏黑的假髮,塗蠟且分縫。一張極為冷酷無情的臉,深黃色的雙頰,略顯過時的皺紋體系,惟有那兩隻突出的眼睛,在某種意義上讓它露出一點生機」。顯然,羅得里格沒有紅鬍子,腰間也不掛鑰匙串,他永遠穿的是禮服大衣,站立的時候筆直挺胸,身材比羅迪恩挺拔得多,正如他那個挺拔的身份——監獄長,比獄卒的身份不知挺拔了多少倍。好了,經過反覆比較,(其實,只需瞄上一眼),不但是你,所有的讀者都會斷定,監獄長羅得里格和獄卒羅迪恩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但是,請別過早為你的結論乾杯。有時候,僅僅從外表判斷一個人,你知道,這個做法並不明智。讀者,你已經把書翻到第三頁,你已經看到這樣一行字:「鋅盤裡的晚餐(判處死刑的犯人有權享用與獄卒相同的伙食)放在桌上很久,早已涼了。」你注意到了括號內的信息:死刑犯和獄卒伙食相同。Ok,你把它儲存到你的大腦,或者,拿出你剛剛從文化用品市場買來的塑封的筆記本,你把這個信息認認真真記錄下來。好了,一個小時後,你終於把書翻到六十七頁,那裡,一個被別人喚作皮埃爾先生的傻瓜正在詢問囚犯辛辛納特斯:「你對自己的住處滿意嗎?你晚上不冷嗎?他們給你足夠的東西吃嗎?」這時,監獄長羅得里格站起來回答,他說:「他吃的和我一樣,伙食好極了。」讀者,我非常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真的,你大可不必掩飾你的驚奇,何不把你的驚奇表現出來呢,比如你可以大聲發問,天哪,明明是獄卒跟死刑犯伙食相同,怎麼監獄長……難道監獄長跟獄卒地位等同嗎?是的,讀者,你不驚奇才是令人奇怪的。但這僅僅是驚奇,因為我們無法否認監獄長和獄卒正好伙食相同的一個可能。好吧,先放過它。你是這樣說的。 你疑慮重重,不得不把書翻回去,重新再讀,這一次你讀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你翻到十六頁,你看到辛辛納特斯正踩在一張椅子上,而椅子放在一張桌子上,羅迪恩站在旁邊,緊緊抓住不斷搖晃的椅子,嘴裡說着:「沒事,沒事,現在你可以爬下來了。」當辛辛納特斯從椅子爬到桌上,「羅迪恩像抱嬰兒一樣,小心地把他抱下來。接着他把桌子重新拖回到它原來的地方,桌子發出小提琴般的聲音。」你決定記住這個細節,你希望在接下來翻到的某一頁里看到這個事件的重複,比如誰在回憶這個事件,或者誰一不小心提到了這個事件,甚至希望在重複中,事件里出現過的人物羅迪恩奇蹟般變成監獄長羅得里格。那樣,一切懷疑和設想自然撥雲見日。但是,一般情況下,你這個希望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可能嗎?真的可能嗎?後來,你翻到二十五頁,讀者,翻到這一頁,你也就翻到了激動人心的一刻。好吧,先靜下來,你一定已經看到,你也必須承認,二十五頁納博科夫描寫的場合只出現了三個人物,僅僅只有三人,監獄長羅得里格,律師羅曼,囚犯辛辛納特斯。但是到了二十六頁,我們從監獄長身上突然看到了獄卒羅迪恩的特徵:「對,先生,」監獄長接着說,把鑰匙串搖得丁當響。「鑰匙串搖得丁當響」,這可是羅迪恩才有的動作啊。而且,當監獄長發言完畢,律師馬上接下去說:「你說得對,羅迪恩,你說得對。」羅迪恩?讀者,你還能說什麼呢?除非你不得不懷疑羅迪恩是監獄長羅得里格的另一個名字,也就是說,這裡提到的羅迪恩也許並不是獄卒羅迪恩。但是,還是在二十六頁,這個監獄長「羅迪恩」捋着鬍子,繼續說:「我為這位可憐的紳士感到非常難過——我進來一看,他正站在疊在桌上的椅子上……我像抱嬰兒一樣把這位紳士從桌上抱下來……」讀者,恭喜你,是的,痴人說夢畢竟變成了現實,也就是,毫無疑問,如你所願,十六頁這個事件中的羅迪恩到了二十六頁,他果真變成了監獄長「羅迪恩」。那麼,可以斷定,此監獄長「羅迪恩」就是彼獄卒「羅迪恩」。 但是,親愛的讀者,你還來不及高興,你已經翻到六十二頁,這時候,很不幸,你分明又看到另外一段話:「羅得里格.伊萬諾維奇安排椅子的方式與羅迪恩不同,他瞪大眼睛衝着椅背看了好久,發現它們彼此不相配……」我知道,讀到這裡,你一定又開始犯迷惑了。是的,可憐的讀者,我很同情你,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再次掉進迷霧。迷霧越來越濃,到了一百三十頁,讀者,你正在靜靜觀看死囚辛辛納特斯,看後者在斬首之前如何回憶一個個平常訪問過他的人物,這時,你發現,監獄長羅得里格和獄卒羅迪恩是作為兩個人物出現在辛辛納特斯的思想里的。文中這樣描寫:「他讓平常來訪的一切人物在聚光燈下出現——……有神情嚴肅的圖書管理員;有戴着光滑黑色假髮、身材肥胖的羅得里格.伊萬諾維奇;有埃米;有馬思全家;有羅迪恩和其他人……」 讀者,還能怎麼樣呢?你只能運用你精怪一樣的頭腦來為羅得里格和羅迪恩這個混淆不清的關係找出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你只好說,羅得里格和羅迪恩其實是一個人。一個人兼了監獄長和獄卒兩份職務。當他作為監獄長的身份出現在囚犯面前時,他是戴着假髮禮服筆挺的羅得里格,當他作為獄卒日日夜夜為囚犯端茶打掃的時候,他就是蓄着紅鬍子,腰間鑰匙串定當作響的羅迪恩。可事實上,如大家所知,羅得里格和羅迪恩角色之間的「界限」處理卻相當模糊,甚至有時候,監獄長剛剛被人稱作羅得里格.伊萬諾維奇,眨眼間又被同一個人稱作羅迪恩,這又如何解釋?這是納博科夫的失誤嗎?最後,你忍不住又補充,如果是翻譯的失誤,那麼這一切,只能是我們的悲哀。我覺得,「是我們的悲哀」的可能性似乎要大一些。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