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与榆树(红山飞雪)
作品欣赏
断崖与榆树
这断崖是由山水日积月累冲刷而成的,像一个黄土高原的剖面,展示着高原漫长而艰难的足迹。像一部打开的书页,将高原几千年的沧桑岁月,清楚地展现在路人的面前。
这页书纸翻不动,却由山水不断刷新,不断书写新的内容。年年生出的青草,成了书页里最生动的标点,将过往的沧桑与时下的岁月一段段隔开、连缀。而断崖上面那棵榆树,在山风里俯仰生姿,发出飒飒的啸声,成了这里一桢最招摇的风景。
不知道这山水是多么大的力气,将一条逶迤的山冈拦腰切断,成为高耸的断崖。我们不得不叹服山水的毅力与韧性,水滴石穿尚可以理解,将一条山冈像切蛋糕一样切开,而余下的则在岁月的沧桑里随风而逝,现出一条幽深的山谷,却实在让人感慨。
一条雄浑的山冈到这里戛然而止,成了一曲让人扼腕的绝唱,成了一首磅礴诗作的断章。实在是太过决绝。
川流而下的水,一路奔腾而来,咆哮而来。幽长而坎坷的山谷,不断给山水蓄力、加速,那滔滔的河水就变得放荡不羁,变得狂躁不安,撞击着,肆虐着,要夺路而逃。把那连绵的山脉切断了,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岔路口,一个迂缓之地。川流而下的河水,在这里徘徊了,寻找不到那种“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畅快。那种一泻千里的气势在这里消减,那种暴戾,桀骜,在这里安静下来。
这个断崖处,自然形成了一个宽敞而平展的小巧的盆地,让连绵不断的山脉有了透气的窗口,让川流而下的河水有了一个转圜的余地。河水来到这里,平静下来,像一条乖巧的鱼儿,在这个小盆地里回旋着,快乐着。在这里,变得愈发狂躁的河水可以安闲地沉淀一路泥沙,可以澄清浮躁的心情,然后,清爽明净的重新上路。
空中游弋的雄鹰,在断崖处彷徨了。强劲的山风,到这里变得格外温柔,风轻云淡。没有了搏击风云的快感,让雄鹰有些不知所措,斗志锐减。雄鹰在高空游弋着,俯瞰大地。应该是纵横有序的山脉气韵,可是,在这里却出现了一处断崖,出现了停顿。雄鹰犀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它收敛了那宽大的翅膀,落在断崖处那棵孤独的榆树上,对着断崖榆树,苦苦思索。它自己也成了风景的点缀。
其实断崖的深处是干涸的谷底,早已经没有了潺潺流水。这里成了两川交汇之地,成了山里人进山、出山驻足歇脚的驿站。这一面断崖,就像一个巨大的界碑,将左川右谷界定,让那些易于陷入歧途的人,迷途知返。
我,还有那些进山、出山在此歇脚的山民们,仰望着面前这个巨大的横截面,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阅读着断崖上面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就像在阅读一部天书。
这是岁月的杰作。
断崖上布满了累累的痕迹,像山里人粗粝的额头,纵横交错,饱经沧桑。
横向的,是一层层的纹理,像古树的年轮,那是岁月的堆积。深埋于岁月深处的沧桑在这里变得清新了。那一层是厚厚的黄土堆积,那一层是泥沙、碎石的填充,那一层有枯枝、残叶在黄土层里痛苦挣扎。在这一层层堆积起来的断崖面上,我们似乎看见了岁月层层叠压,看见了风调雨顺,看见了世间沧桑,看见了这里的人们背负着岁月的艰辛踉跄前行。
纵向的,是风雨的手笔。它们在不断削减断崖的厚度与高度,将原本整齐的截面销蚀得犬牙交错,它们是想把这断崖重新塑造成一座耸立的高峰吗?它们是把断崖当做一个可以塑造的作品,在岁月的时光里,不停地雕刻。用或细腻,或粗狂的刀法,潜心创作,将一面断崖雕刻成了一座永恒的纪念碑,在绵绵群山中,在岁月的深处,站立。
那棵榆树在断崖的顶部不停招摇着,它是在与强劲的山风抗争。自然,还有这锐如刻刀的雨水。它原本应该是在山冈上,与这断崖还有一段距离。是这里的风雨,让断崖一步步逼近,最终将它放置在断崖的边上。它已经无路可退。
这棵榆树清楚地知道,它将与这断崖共进退。
榆树用自己的根系编织了一张密密的大网,将泥土网住,让泥土不再流失。它知道,这是它最后的阵地,存亡都系于脚下的断崖。榆树的根须大部分都裸露在外面,暴露在风雨里,粗粝、坚韧,泛出深绿、红褐色,狰狞、恐怖地,深深抓住泥土,向四下散开,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根须将泥土保护起来。泥土不再流失,断崖不再后退,断崖上面的榆树不再摇摇欲坠。被山风吹落的草籽在榆树的根须处发芽、扎根,蔓延出一片明亮的绿色。几朵小黄花,从绿色中钻出来,眨着明媚的眼睛,唤醒了沉寂的山谷。
榆树保护着断崖,断崖滋养着榆树,在这群山里面,它们共同展示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作者简介
红山飞雪,孙国华,内蒙赤峰市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儿童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小品文选刊》《四川文学》《意林》《语文报》《电影报》等报刊。
参考资料
- ↑ [中国作家网 (chinawriter.com.cn)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