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總會離你而去(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時光總會離你而去
又是雨天,初夏收斂着即將迸發的熱情,室內陰涼,腳下不得不重新換上一雙棉拖鞋。
擔心遺忘來的太快,於是養成習慣,將自己每天所想到的和看到的記在日記本上,寫進電腦里。
走近夏天,城市醒的越來越早。也許還沒等入睡,就被各種嘈雜聲驚醒。我目睹了一天的初始狀態,雖然看到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街道、街景,遇到的也差不多是昨天或前天在這裡見過的一些人:一路蹦蹦跳跳走來的愛笑的小女孩,穿一雙晃眼潮鞋的年輕人,坐電動輪椅的白髮老人,牽一條毛色油黑的拉布拉多犬的中年男子……是一些似曾相識卻又陌生的面孔。然而這些平常的遇見卻令人心安。
街上有人穿一件明黃色的雨披在雨中行走,有人撐起藍色、紅色、綠色的雨傘,還有人擎着一把大大的彩虹傘,陰鬱的雨天因為這些流動的色彩而變得明亮,就像在呼喚陽光快點出來。冒雨送餐、送快遞的人同往日一樣奔忙,清潔工人提着掃把和用編織袋改造成的一種特製撮子在屋檐下避雨,吸煙。
在一天快要結束時,我問自己:這一天我錯過了什麼,有哪些事是自己不想錯過的?當這個世界真正安靜下來,我一個人,一雙眼睛,一對耳朵,一顆心在面對,在聆聽。
你的早晨是何時開始,又是怎樣開始的?在這個早晨你看到了什麼?群山,大海,飛鳥,花園,樓宇;還是無盡奔流的江水,美麗的女人,快樂的孩子,美妙的陽光,被雨水洗滌後的城市……與自然對話,同自己竊竊私語,都始於這個早晨。
你告訴我這個早晨你在機場的候機大廳,要搭乘的那次航班因雨天大霧一再延誤,只好等待。在等待中焦慮的情緒漸漸轉歸平靜。你說偶爾抽離日常的生活,另眼看周遭的人與事物,感覺會不同。你說在機場的瞬間感悟讓你輕鬆許多,那些由生之欲引發的困擾突然自生自滅。
不想錯過這一切的人便不會錯過。世界的美好在於世界本身,也在於我們打量世界的目光。
佩索阿說:「為了尋找,我放棄了我在生活里尋找到的一切。我就像一個茫然不知在尋找什麼的人,尋找着,尋找着,在夢中已然忘記了想要尋找什麼。」在我這樣的年紀,他已辭別這個世界。而我通過了解世界,閱讀他,又重新開始認識生活。
勞作,歇息,閱讀世界,閱讀自己。不論現實怎樣複雜多變、狂躁不安,於我又有何影響?
我不曾逃避,只是在尋一條自己能走得通的路。我不曾逃避,對這珍貴的人間的愛戀也從不比別人少一點點!
但我怕自己無法回應親情的呼喚,我怕自己總是讓自己失望,怕丟失,怕遺忘,怕相聚,也怕別離,怕愛,也怕不愛,怕一切……因為眷戀着生活的自己也害怕着生活。
細雨濛濛時走去林間,霧霾之下,多久沒有呼吸到如此純淨清新的空氣了?有幾種樹好像還沒有從冬天醒過神,枝頭仍舊光禿禿的,像是季節的後知後覺者。小松鼠在草地和樹叢里玩的暢心開顏,它的樣子讓你禁不住小有妒意。
花兒們努力蓄積了整整一冬的力量,只為這短暫易逝的華美綻放。風過雨落,杏花,桃花,榆葉梅,山荊子花帶雨的花瓣隨風靜靜飄落,有一份難以言說的傷懷之美。
走在林間,從頭到腳都能感受到一種沐浴般的喜悅。一層顏色覆蓋着另一層顏色,一層顏色疊加着另一層顏色,眼中是水彩水粉畫的世界。花是花,樹是樹,各有各的姿態,各有各的好看。在一棵枝葉茂密的老榆樹下,一個面龐清瘦的老者在拉小提琴,從《四季》到《下雨的時候》,老人拉的投入忘我,悠揚的琴聲也成為這林間的一部分。此時的五月,正如哈代詩中所寫:「五月又像新織成的纖巧的翅膀,擺動起歡快的綠葉……」
我想只有經歷過寒冬的人,才更懂得珍惜春天的萬物萌動,夏天的自由生長和秋日的絢爛成熟。
之前似乎並沒有特別留心過季節的細微變化,不知錯過多少這變化中的驚喜與神奇。這時不由提醒自己:時光總會離你而去,生命只是珍貴的一瞬。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