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的年味(楊恆戰兒)
作品欣賞
追時的年味
成人的世界,年味愈來愈淡了,總是過得倉促、乏味,甚至還有點兒疲憊,不由得讓我懷念起小時候的年來。
也許現在的鞭炮聲比過去響,也許現在的煙花比過去璀璨,也許現在的美食比過去豐富,然而,小時候過年的那種感覺卻是再也找不回了,只有在回憶中久久回味。
出生在鄉下,小時候的年是在村里度過,那時的年漫長而有味。尤其是我,對年的期盼比任何人都要早,似乎從冬天的第一場雪就已經拉開了帷幕。因為下雪意味着冬天來了,距離過年也就近了。
談到過年,我第一個想到了發小阿波。他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兩家距離很近,都挨着一個大水坑。腦海中,常會浮現小時候我和阿波望眼欲穿盼過年的情景。入冬的第一場雪飄過,我和阿波就端坐在大水坑旁,掰着小指頭倒數距離過年的日子「60天、50天、30天……」那時的日子真叫一個慢。
喝過臘八粥後,就感覺到年近了,看到了年的影子。而祭灶夜,吃過芝麻糖後,就聞到了濃濃的年味,似乎還聽到年匆匆趕來的腳步聲。那時,芝麻糖也是奢侈品,叫祭灶糖,只有祭灶夜才能享有,且每次只買幾根,一人只分一小塊兒。平時吃不到,不像現在超市隨時可以買到。
接下來的日子,大人開始忙活了,掃房子、蒸饅頭、炸丸子、炸油條、殺雞、燉肉等,年味溢滿了小村落的每個庭院。大人常說,我小時候趕上了好日子。但我感覺與現在的富裕沒法比,他們所謂的「好」無非是平時吃上了白面饅頭,而吃肉卻只有逢年過節才能享用。
記憶中,家家戶戶都會在年前蒸好幾鍋饅頭,炸好多油條和丸子,我家也如此。母親會把饅頭裝滿編織袋,油條和丸子裝滿大籃子,往往還沒吃完,就發霉了,現在想來不可思議。雞和肉是奢侈品,雞自家養的,肉不會多買,父親在年前把肉分割成許多小方塊,用地鍋燉熟,撈出來,裝入一柳編籃子。然後在堂屋房樑上系根繩子,裝肉的籃子就通過這根繩子懸在半空中。
燉肉時,我哪兒也不去,就守着灶台,只等肉熟後,父親把剔過肉的骨頭給我。上邊肉已不多,只有小刀剔不到的地方還留些,我會想方設法啃得一乾二淨,比父親的小刀還要厲害。但這還不解饞,常在半夜,等家人熟睡,搬凳子到裝肉的籃下,費上九牛二虎之力夠些剔骨肉或從肉方上撕些瘦肉塞入口中獨享。
除夕夜,過年的感覺達到了高潮,大人依然忙碌,母親忙着包餃子,父親搞祭拜儀式,但這一切與我無關,我關注的是新衣服。小時候一年才添一身新衣,雖是大姐手工做的,顏色要麼藍,要麼綠,但對我已是一年中最好的禮物了。除夕夜的晚飯後,我一定要規規矩矩地把新衣穿上,一家人誰也攔不住我。
在阿輝眼中,我是髮小中的貴族,因為我有兩個剛訂婚的姐姐,年前姐夫探親都會給我壓歲錢,到了我口袋裡往往還沒暖熱就被我揮霍一空了。除夕夜的大街上已經看不到人影了,我帶阿輝到村里唯一的代銷店,敲開門,買兩捆摔炮,一人一捆,作為阿輝陪伴我到最後的獎賞。
之後,忽明忽暗的大街上就會時不時傳來摔炮的響聲,那是我們兩個的惡作劇,拿摔炮朝臨街的房後猛摔,「砰砰砰」幾聲響,趕快逃離,就像打游擊似的。待大人叫囂着出來,我們早已跑得沒了影,遠遠聽着大人的抱怨聲,竊喜、偷笑,有成功的感覺。有時我們還真能撐一夜不睡,有時實在困了,到家小憩一會兒,依然不脫新衣服。
初一早上,最大的活動是拜年,但我關注的不是拜年,而且通過拜年可以擁有更多的鞭炮。天還不亮,我和小夥伴們就結伴挨家挨戶地給長者拜年,磕過頭,就乾等着獎賞。大人會給些鞭炮、核桃或糖果,而我最喜歡的是鞭炮。大人給鞭炮以外的禮物,我索性就不要了,因此還落了個懂事的孩子。有時,哪家大人給孩子們發了「大雷」,也就是那種較大的鞭炮,我們就相互告知,把那家作為重點對象,拜年後拿不到大雷就耐心地磨蹭,直到納入口袋。而哪家既沒大雷又沒小炮時,我們就匆匆去,匆匆回,為的是趕時間去下一家。
有一年,發小阿波去給村裡的五爺磕頭,五爺年紀大了還沒起床,家裡也沒用電,漆黑一片,結果進屋後一腳踩進尿盆。阿波只得回家換雙鞋子,告誡其他小夥伴不要去五爺家了,尿灑了一地,且啥禮物也沒準備。但我們還是禮節性地去磕頭拜年,只是距他好遠,屋內還是泥土地面,生怕被尿泥滑倒。
拜年的活動,我和小夥伴們的口袋裡裝滿了鞭炮,開始在大街小巷燃放鞭炮了。調皮搗蛋的學着大人燃根煙,而大多夥伴燃根香,用來點燃鞭炮。膽大的把鞭炮拿在手中,點燃後再扔到半空中。膽小的就把鞭炮放在地上,燃後迅速離去,還捂着耳朵。大街小巷時斷時續地傳來鞭炮聲,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硝煙味。
初一過後,大人們就開始走親訪友了,我和小夥伴們自然不會放過享受美食的大好機會。而現在的孩子,物質豐富,天天都跟過年似的,是體會不到那種感覺的。
過年的最後一項內容是過元宵,稱之為過小年。正月十六早上,村裡的大人小孩還會像初一那樣早早起床,而且有很多的活動。有的到田地里拔些豆茬;有的沿着老井轉幾圈;有的到土寨牆上走一走等等。最後,在各十字路口燃上一大堆篝火,幾十個人圍上一圈烤火。所有的這些活動都有着各種各樣的寓意,有的是發財、有的是平安、有的是不生病,總之都是好的意願,從這些活動中我看到了樸實的鄉親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當小年過後,這個年才宣告真正結束了。但我們卻還在久久地回味,意猶未盡,隨即又盼望下一個年了。[1]
作者簡介
楊恆戰,供職於封丘縣委宣傳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南省作協會員,新鄉市作協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