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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列傳第一百五十九

明史:是二十四史中的最後一部,是一部紀傳體的史書。清朝明史館官修,張廷玉等主撰,全書共三百三十二卷,計本紀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表十三卷、列傳二百二十卷。

明史列傳第一百五十九作者:馮銓等人《明史》簡述:《明史》是二十四史最後一部,共三百三十二卷,包括本紀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列傳二百二十卷,表十三卷。它是一部紀傳體斷代史,記載了自朱元璋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至朱由檢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二百多年的歷史。其卷數在二十四史中僅次於《宋史》,但其修纂時間之久,用力之勤卻大大超過了以前諸史。修成之後,得到後代史家的好評。但由於經歷史無前例的滿清「文字獄」,曲筆隱諱和篡改不實之處甚多。清史學家趙翼在《廿二史札記》卷31中說:「近代諸史自歐陽公《五代史》外,《遼史》簡略,《宋史》繁蕪,《元史》草率,惟《金史》行文雅潔,敘事簡括,稍為可觀,然未有如《明史》之完善者。」

目錄

列傳第一百五十九

賀世賢(尤世功)童仲揆(陳策周敦吉等張神武等)羅一貫(劉渠祁秉忠)滿桂(孫祖壽)趙率教(硃國彥)官惟賢(張奇化)何可綱黃龍李惟鸞金日觀楚繼功等

賀世賢,榆林衛人。少為廝養,後從軍,積功至瀋陽游擊,遷義州參將。萬曆四十六年七月,清河被圍,副將鄒儲賢固守。城破,率親丁鏖戰城南,與參將張俱死。部將二十人、兵民萬餘殲焉。世賢駐靉陽,聞變,疾馳出塞,得首功百五十有四級,進副總兵。[1]

明年,楊鎬四路出師。世賢副李如柏出清河。劉綎深入中伏,勸如柏往救,不從,綎遂覆歿。尋擢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駐虎皮驛。鐵嶺被圍,世賢馳援,城已破,邀獲首功百餘級。泰昌元年九月連戰灰山、撫安堡,獲首功二百有奇。當是時,四方宿將鱗集遼左,率縮朒不敢戰,獨世賢數角斗有功,同列多忌之。移鎮瀋陽。經略袁應泰下納降令。廣寧總兵李光榮疑世賢所納多,以狀聞。巡撫薛國用亦奏三可慮,兵部尚書崔景榮請拒勿納,而置己納於他所。然世賢所納卒不可散,同列遂謗其有異志。

天啟元年三月,我大清以重兵薄瀋陽。世賢及總兵尤世功掘塹浚壕,樹大木為柵,列楯車火器木石,環城設兵,守城法甚具。大清先以數十騎來偵,世功兵躡之,殺四人。世賢勇而輕,嗜酒。旦日飲酒,率親丁千,出城逆擊,期盡敵而反。大清兵佯敗,世賢乘銳進。倏精騎四合,世賢戰且卻,抵西門,身被十四矢。城中聞世賢敗,各鳥獸竄,而降丁復叛,斷城外吊橋。或勸世賢走遼陽,曰:「吾為大將,不能存城,何面目見袁經略乎!」揮鐵鞭馳突圍中,擊殺數人,中矢墜馬而死。世功引兵援,亦戰死。

世功亦榆林人。萬曆中,舉武鄉試,歷瀋陽游擊。張承廕之敗也,世功脫歸,坐褫職。經略楊鎬言其身負重傷,才堪策勵,乃補武精營游擊。鎬四路出師,世功隸李如柏麾下,得全。尋以副總兵守瀋陽。熊廷弼代鎬,愛其才,與副將硃萬良並倚任。廷弼罷,袁應泰代,議三路出師,用為總兵官。未行,而瀋陽被兵,死於戰。贈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級,再廕指揮僉事,世襲,賜祭葬,建祠曰「愍忠」。

世賢既歿,或疑其叛降,恤典故不及。四川副使車朴為訟冤,格眾議不果。

童仲揆,南京人。舉武會試,歷都指揮,掌四川都司。萬曆末,擢副總兵,督川兵援遼,與同官陳策並充援剿總兵官。熹宗初立,經略袁應泰招蒙古諸部,處之遼、沈二城。仲揆力諫,不聽。

明年,天啟改元,應泰欲城清河、撫順。議三路出師,用大將十人,各將兵萬餘,仲揆、策當其二。未行,而大清兵已逼瀋陽。兩人馳救,次渾河。游擊周敦吉曰:「事急矣,請直抵瀋陽,與城中兵夾擊,可以成功。」已,聞瀋陽陷,諸將皆憤曰:「我輩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為!」敦吉固請與石砫都司秦邦屏先渡河,營橋北,仲揆、策及副將戚金、參將張名世統浙兵三千營橋南。邦屏結陣未就,大清兵來攻,卻復前者三,諸軍遂敗。敦吉、邦屏及參將吳文杰、守備雷安民等皆死。他將走入浙兵營,被圍數匝。副將硃萬良、姜弼不救,及圍急始前,一戰即敗走。大清兵盡銳攻浙營。營中用火器,多殺傷。火藥盡,短兵接,遂大潰。策先戰死,仲揆將奔,金止之,乃還兵斗。力盡矢竭,揮刀殺十七人。大清兵萬矢齊發,仲揆與金、名世及都司袁見龍、鄧起龍等並死焉。萬良既遁,經略將斬之,乞勩罪自效。及遼陽被攻,果陷陣死。

自遼左用兵,將士率望風奔潰,獨此以萬餘人當數萬眾。雖力絀而覆,時咸壯之。事聞,贈策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級,再廕本衛指揮僉事,世襲,賜祭葬,建祠曰:「愍忠」。仲揆贈都督同知,增世廕三級,祀祀。金、起龍贈都督僉事,增世廕三級,附祀。名世先有罪系獄,尚書薛三才薦其善火器,命從征立功。文杰亦先褫職。及死,並得復官,贈三級,增世廕二級。見龍等皆予贈廕,他副將至把總戰死者百二十餘人,贈廕有差。

敦吉,先為四川永寧參將。永寧宣撫奢效忠卒,子崇明幼,其妻奢世統與妾奢世續爭印,相攻者十餘年。後崇明襲職,世續猶匿印不予。都司張神武與敦吉謀,盡掠其積聚子女,擒世續以歸。其部目閻宗傳怒,以求主母為名,大掠永寧、赤水、普市、麾尼,數百里成兵墟。事聞,敦吉、神武並論死。遼東告警,命敦吉從軍自效,及是鏖戰死,贈恤如制。

神武,新建人。萬曆中舉武會試第一。授四川都司僉書。既論死,遼左兵興,用經略袁應泰薦,詔諭從征立功。神武率親丁二百四十餘,疾馳至廣寧。會遼陽已失,巡撫薛國用固留之,不可,曰:「奉命守遼陽,非守廣寧也。」曰:「遼陽歿矣,若何之?」曰:「將以殲敵。」曰:「二百人能殲敵乎?」曰:「不能,則死之。」前至遼河,遇逃卒十餘萬。神武以忠義激其帥,欲與還戰,帥不從。乃獨率所部渡河,抵首山,去遼陽十七里而軍。將士不食已一日,遇大清兵,疾呼奮擊,孤軍無援,盡歿於陣。監軍御史方震孺繪神武像,率將士羅拜,為文祭之。詔贈都督僉事,世廕千戶,立祠祀之。

又有楊宗業、梁仲善者,皆援遼總兵官。宗業歷鎮浙江、山西。楊鎬四路敗後,命提兵赴援,至是父子並戰死。仲善亦戰死遼陽城下。宗業贈都督同知,世廕千戶;仲善贈都督僉事,增世廕三級。並從祠附祀。

羅一貫,甘州衛人。以參將守西平堡。遼陽陷,西平地最沖,一貫悉力捍禦。巡撫王化貞言於朝,加副總兵。時化貞駐廣寧,經略熊廷弼駐右屯,總兵劉渠以二萬人守鎮武,祁秉忠以萬人守閭陽,而一貫帥三千人守西平。已,定議,各繕隍堅壘,急則互相援,違者必誅。明年正月,大清兵西渡河,經撫戒勿輕戰。兵漸近,參將黑雲鶴出擊。一貫止之,不從。明日,雲鶴戰敗,奔還城,追兵殲焉。一貫憑城固拒,用砲擊傷者無算。大清樹旗招降,且遣使來說,一貫不從。又明日,騎益眾,環城力攻。一貫流矢中目,不能戰。火藥矢石盡,乃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自剄。都司陳尚仁、王崇信亦死之。化貞知城未下,信游擊孫得功語,盡發廣寧兵。以得功及中軍游擊祖大壽為前鋒,令會秉忠赴援,廷弼亦遣使督渠進戰,遇大清兵於平陽。得功懷異志,欲引去。乃分兵為左右翼,稍卻,推渠、秉忠前。渠等力戰,頗有殺傷。得功及副將鮑承先走,後軍見之亦奔,遂大潰。渠戰死。秉忠被二刀三矢,家眾扶上馬,奪圍出,創重,卒於途。副將劉征擊殺十餘人,乃死。大壽走覺華島。得功遂降。越二日,廣寧即破。事聞,贈一貫都督同知,世廕副千戶;渠、秉忠少保,左都督,增世廕三級,再廕指揮僉事。皆賜祭葬,建祠並祀。

一貫子俊傑承廕,崇禎中仕至宣府總兵官,免歸。李自成犯甘州,城陷,死之。

渠,京城巡捕營副將也,以御史楊鶴薦,擢總兵官,援剿遼東。遼陽被圍,廣寧總兵李光榮不能救,反斷河橋截軍民歸路,總督文球劾罷之,即以渠代。西平告急,帥鎮武兵往援,遂戰歿。

秉忠,陝西人。萬曆四十四年為永昌參將。銀定、歹青以二千餘騎人塞,秉忠提兵三百拒之,轉戰兩晝夜。援軍至,始遁。秉忠追還所掠人畜,邊人頌之。擢涼州副總兵。經略袁應泰薦其智勇,令率私卒守蒲河。至則遼陽已破,命為援剿總兵官,駐防閭陽,援西平,竟死。

自遼左軍興,總兵官陣亡者凡十有四人:撫順則張承廕,四路出師則杜松、劉綎、王宣、趙夢麟,開原則馬林,瀋陽則賀世賢、尤世功,渾河則童仲揆、陳策,遼陽則楊宗業、梁仲善。是役,渠與秉忠繼之。朝端恤典,俱極優崇。而僨軍之將,若李如柏、麻承恩輩,竟有未膺顯戮者。

滿桂,蒙古人,幼入中國,家宣府。稍長,便騎射。每從征,多斬馘。軍令,獲敵首一,予一官,否則賚白金五十。桂屢得金,不受職。年及壯,始為總旗。又十餘年為百戶。後屢遷潮河川守備。楊鎬四路師敗,薦小將知兵者數人,首及桂。移守黃土嶺。為總督王象乾所知,進石塘路游擊、喜峰口參將。

天啟二年,大學士孫承宗行邊,桂入謁。壯其貌,與談兵事,大奇之。及出鎮山海,即擢副總兵,領中軍事。承宗幕下,文武輻輳,獨用桂。桂椎魯甚,然忠勇絕倫,不好聲色,與士卒同甘苦。

明年,承宗議出關修復寧遠。問誰可守者。馬世龍薦孫諫及李承先,承宗皆不許。袁崇煥、茅元儀進曰:「滿桂可。但為公中軍,不敢請耳。」承宗曰;「既可,安問中軍。」呼桂語之,慨然請行。世龍猶疑其不可,承宗不聽。即日置酒,親為之餞。桂至寧遠,與崇煥協心城築,屹然成重鎮。語具《崇煥傳》中。

時蒙古部落駐牧寧遠東鄙,遼民來歸者悉遭劫掠,承宗患之。四年二月,遣桂及總兵尤世祿襲之大凌河。諸部號泣西竄,東鄙以寧。拱兔、炒花、宰賽諸部陽受款而陰懷反側。桂善操縱,諸部咸服,歲省撫賞銀不貲。初,城中郭外,一望丘墟。至是軍民五萬餘家,屯種遠至五十里。承宗上其功。詔擢都督僉事,加銜總兵。承宗乃令典後部,與前部趙率教相掎角。督餉郎中楊呈秀侵克軍糧,副將徐漣激之變,圍崇煥署。憚桂家卒勇猛,不敢犯,結隊東走。桂與崇煥追斬首惡,撫餘眾而還。

六年正月,我大清以數萬騎來攻,遠邇大震,桂與崇煥死守。始攻西南城隅,發西洋紅夷砲,傷攻者甚眾。明日轉攻南城,用火器拒卻之,圍解。帝大喜,擢都督同知,實授總兵官。再論功,加右都督,廕副千戶,世襲。桂疏謝,並自敘前後功。優詔褒答,再進左都督。

桂初與率教深相得。是役也,怒其不親救,相責望。帝聞之,下敕戒勉。而崇煥復與桂不和,言其意氣驕矜,謾罵僚屬,恐壞封疆大計,乞移之別鎮,以關外事權歸率教。舉朝皆知桂可用,慮同城或僨事,遂召還。督師王之臣力言桂不可去,而召命已下。又請用之關門。崇煥皆不納。閏六月乃命以故秩僉書中軍府事。未幾,崇煥亦自悔,請仍用之臣言,帝可之,命桂掛印移鎮關門,兼統關外四路及燕河、建昌諸軍,賜尚方劍以重事權。

七年五月,大清兵圍錦州,分兵略寧遠。桂遣兵救,被圍笊籬山。桂與總兵尤世祿赴之,大戰相當。遂入寧遠城,與崇煥為守御計。俄大清兵進薄城下,桂率副將尤世威等出城迎,頗有殺傷,桂亦身被重創。捷聞,加太子太師,世廕錦衣僉事。及崇煥休去,之臣再督師,盛推桂才,請仍鎮寧遠。會蒙古炒花諸部離散,桂與之臣多收置之麾下。

莊烈帝已嗣位,詔之臣毋蹈袁應泰、王化貞故轍,並責桂阿之臣意。桂遂請病乞休,不允。崇禎元年七月,言官交劾之臣,因及桂。之臣罷,桂亦召還府。適大同總兵渠家楨失事,命桂代之。大同久恃款弛備,插部西侵,順義王遂入境大掠。家楨及巡撫張翼明論死,插部遂挾賞不去。桂至,遍閱八路七十二城堡,邊備大修,軍民恃以無恐。

明年冬十月,大清兵入近畿。十一月詔諭勤王。桂率五千騎入衛,次順義,與宣府總兵侯世祿俱戰敗,遂趨都城。帝遣官慰勞,犒萬金,令與世祿俱屯德勝門。無何,合戰,世祿兵潰,桂獨前斗。城上發大砲佐之,誤傷桂軍,桂亦負傷,令入休甕城。旋與袁崇煥、祖大壽並召見,桂解衣示創,帝深嘉嘆。十二月朔復召見,下崇煥獄,賜桂酒饌,令總理關、寧將卒,營安定門外。

桂驍勇敢戰。所部降丁間擾民,桂不能問。副將申甫所統多市人,桂軍凌之。夜發矢,驚其營,有死者。御史金聲以聞,帝亦不問。及大壽軍東潰,乃拜桂武經略,盡統入衛諸軍,賜尚方劍,趣出師。桂曰:「敵勁援寡,未可輕戰。」中使趣之急,不得已,督黑雲龍、麻登雲、孫祖壽諸大將,以十五日移營永定門外二里許,列柵以待。大清兵自良鄉回,明日昧爽,以精騎四面蹙之。諸將不能支,大敗,桂及祖壽戰死,雲龍、登雲被執。帝聞,震悼,遣禮部侍郎徐光啟致祭,贈少師,世廕錦衣僉事,襲升三級,賜祭葬,有司建祠。

孫祖壽,字必之,昌平人。萬曆中舉武鄉試,授固關把總。天啟二年曆官署都督僉事,為薊鎮總兵官。

孫承宗行邊,議於薊鎮三協十二路分設三大將。以祖壽領西協,轄石匣、古北、曹家、牆子四路,駐遵化。而江應詔領東協,駐關門,轄山海關、一片石、燕河、建昌四路。馬世龍領中協,駐三屯營,轄馬蘭、松棚、喜峰、太平四路。經略王在晉、總督王象乾僉謂:「永平設鎮,本以衛山海。今移之三屯,則去山海四百里,於應援為疏。遵化去三屯止六十里,今並列兩鎮,於建牙為贅。請令世龍仍鎮永平,以東協四路分隸世龍、應詔,而以中、西二協專隸之祖壽,仍鎮三屯。」章下兵部,署事侍郎張經世議如其言,承宗堅執如初。乃命祖壽移鎮遵化。七年,錦州告警,祖壽赴援,不敢戰,被劾罷歸。及是都城被兵,散家財,招回部曲,從滿桂赴斗,竟死,贈恤如制。

祖壽初守固關,遘危疾,妻張氏割臂以療,絕飲食者七日。祖壽生,而張氏旋死,遂終身不近婦人。為大帥,部將以五百金遺其子於家,卻不受。他日來省,賜之卮酒曰:「卻金一事,善體吾心,否則法不汝宥也。」其秉義執節如此。

趙率教,陝西人。萬曆中,歷官延綏參將,屢著戰功。已,劾罷。遼事急,詔廢將蓄家丁者赴軍前立功。率教受知於經略袁應泰,擢副總兵,典中軍事。

天啟元年,遼陽破,率教潛逃,罪當死,倖免。明年,王化貞棄廣寧,關外諸城盡空。率教請於經略王在晉,願收復前屯衛城,率家丁三十八人以往。蒙古據其地,不敢進,抵中前所而止。其年,游擊魯之甲以樞輔孫承宗令,救難民六千口,至前屯,盡驅蒙古於郊外。率教乃得入,編次難民為兵,繕雉堞,謹斥堠,軍府由是粗立。既而承宗令裨將陣練以川、湖土兵來助,前屯守始固。而率教所招流亡至五六萬。擇其壯者從軍,悉加訓練。余給牛種,大興屯田,身自督課,至手足胼胝。承宗出關閱視,大喜,以己所乘輿贈之。

蒙古虎墩兔素為總督王象乾所撫。其部下抽扣兒者,善為盜,率教捕斬四人。招撫僉事萬有孚與率教有隙,遂以故敗款事訴之象乾。象乾告兵部尚書董漢儒,將斬之,賴承宗貽書漢儒,得不死。

時承宗分關內外為五部。以馬世龍、王世欽、尤世祿領中、左、右部,而令率教與副將孫諫領前、後部,部各萬五千人。率教仍駐前屯。四年九月,承宗暴其功於朝。擢署都督僉事,加銜總兵。五年冬,承宗去,高第來代,諸將多所更置。率教善事第,第亦委信之。

六年二月,蒙古以寧遠被圍,乘間入犯平川、三山堡。率教御之,斬首百餘級,奪馬二百匹,追至高台堡乃還。捷聞,帝大喜,立擢都督同知,實授總兵官,代楊麒鎮山海關。尋論功,再進右都督,世廕本衛副千戶。時滿桂守寧遠,亦有盛名,與率教深相得。及寧遠被圍,率教遣一都司、四守備東援。桂惡其稽緩,拒不納,以袁崇煥言,乃令入。既解圍,率教欲分功。桂不許,且責其不親援,兩人遂有隙。中朝聞之,下敕戒諭。而桂又與崇煥不和。乃召還桂,令率教盡統關內外兵,移鎮寧遠。

七年正月,大清兵南征朝鮮。率教督兵抵三岔河為牽制,卒無功。三月,崇煥議修築錦州、大凌河、中左所三城,漸圖恢復。率教移鎮錦州護工,再加左都督。五月,大清兵圍錦州,率教與中官紀用、副將左輔、硃梅等嬰城固守。發大砲,頗多擊傷。相持二十四日,圍始解。時桂亦著功寧遠,因稱「寧、錦大捷」。魏忠賢等蒙重賞。率教加太子少傅,廕錦衣千戶,世襲。

崇禎元年八月移鎮永平,兼轄薊鎮八路。逾月,掛平遼將軍印,再移至關門。明年,大清兵由大安口南下。率教馳援,三晝夜抵三屯營。總兵硃國彥不令入,遂策馬而西。十一月四日戰於遵化,中流矢陣亡,一軍盡歿。帝聞痛悼,賜恤典,立祠奉祀。

率教為將廉勇,待士有恩,勤身奉公,勞而不懈,與滿桂並稱良將。二人既歿,益無能辦東事者。

國彥以崇禎二年四月為薊鎮中協總兵官,駐三屯營。十一月六日,大清兵臨城,副將硃來同等挈家潛遁。國彥憤,榜諸人性名於通衢。以所積俸銀五百餘、衣服器具盡給部卒。具冠帶西向稽首,偕妻張氏投繯死。

官惟賢,萬曆未,為甘肅裴家營守備。天啟二年以都司僉書署鎮番參將事,歷宣府游擊、延綏西路參將,仍移鎮番。五年春,河套、松山諸部入犯,惟賢偕參將丁孟科大敗之,斬首二百四十餘級。明年春,班記刺麻台吉復糾松山銀定、歹成及矮木素、三兒台吉,以三千騎來犯。惟賢再敗之,獲首功二百有奇。三兒台吉被創死。進惟賢副總兵。其冬,銀定等以三兒之死挾憤圖報,益糾河套土巴台吉等分道入掠。惟賢及鎮將徐永壽等亦分道拒之,共獲首功百有六十。七年春,銀定、賓兔、矮木素、班記刺麻合土賣火力赤等由黑水河入。惟賢及西路副將陳洪範大破之,斬首百八十餘級。當是時,西部頻寇邊,惟賢屢挫其鋒。其秋,王之臣督師遼東,乞惟賢赴關門。

明年,崇禎改元,惟賢至,用為山海北路副總兵。二年冬,京師有警。惟賢入衛,總理馬世龍令急援寶坻、漷縣。明年正月九日,大清兵自撫寧向山海。翼日,至鳳凰店,離關三十里列三營。惟賢與參將陳維翰等設兩營以待,合戰,互有殺傷。已,大清兵返撫寧,世龍令惟賢率維翰及游擊張奇化、李居正、王世選、王成等往襲遵化。至城西波羅灣,城中兵出擊,前鋒殊死戰。大清兵收入城,後隊乘勢進攻,城上矢石如雨。尋復遣兵出戰,惟賢陷陣,中箭死,士卒殺傷者三百餘人,奇化亦戰歿。

何可綱,遼東人。天啟中,以守備典袁崇煥寧遠道中軍,廉勇善撫士卒。六年,寧遠被圍,佐崇煥捍禦有功,進都司僉書。明年再被兵,復堅守。遷參將,署寧遠副將事。崇禎元年,巡撫畢自肅令典中軍。及崇煥再出鎮,復以副將領中軍事,靖十三營之變。崇煥欲更置大將,上言:「臣昔為巡撫,定議關外止設一總兵。其時魏忠賢竊柄,崔呈秀欲用其私黨,增設三四人,以致權勢相衡,臂指不運。乃止留寧遠及前鋒二人,而臂指之不運猶故也。臣以為寧遠一路,斷宜並歸前鋒。總兵駐關內者,掛平遼將軍印,轄山、石二路,而以前屯隸之。駐關外者,掛征遼前鋒將軍印,轄寧遠一衛,而以錦州隸之。薊遼總兵趙率教久習遼事,宜與山海麻登雲相易,掛平遼將軍印。關外總兵舊有硃梅、祖大壽。梅已解任,宜並歸大壽,駐錦州,而以臣中軍何可綱專防寧遠。可綱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謀,其才不在臣下。臣向所建豎,實可綱力,請加都督僉事,仍典臣中軍。則一鎮之費雖裁,一鎮之用仍在。臣妄謂五年奏凱者,仗此三人之力,用而不效,請治臣罪。」帝悉從之。可綱佐崇煥更定軍制,歲省餉百二十萬有奇。以春秋二防功,進職右都督。

二年冬,京師被兵,與大壽從崇煥入衛,數有功。崇煥下吏,乃隨大壽東潰,復與歸朝。明年正月,永平、灤州失守,可綱戰古冶鄉及雙望,頗有斬獲。四月,樞輔孫承宗令可綱督諸將營雙望諸山,以綴永平之師。令大壽諸軍直趨灤州。灤州既復,大清兵棄永平去,可綱遂入其城。論功,加太子太保、左都督。已而錦州被圍,可綱督諸將赴救,立功郵馬山,復進秩。四年築城大凌河,命可綱偕大壽護版築。八月甫竣工,大清以十萬眾來攻,可綱等堅守不下。久之,糧盡援絕。大壽及諸將皆欲降,獨可綱不從,令二人掖出城外殺之,可綱顏色不變,亦不發一言,含笑而死。

黃龍,遼東人。初以小校從復錦州,積功至參將。崇禎三年從大軍復灤州,功第一,遷副總兵。尋論功進秩三等,為都督僉事,世廕副千戶。登萊巡撫孫元化以劉興治亂東江,請龍往鎮。兵部尚書梁廷棟亦薦龍為總兵官,與元化恢復四衛,從之。

先是,毛文龍死,袁崇煥分其兵二萬八千為四協,命副將陳繼盛,參將劉興治、毛承祚、徐敷奏主之。後改為兩協,繼盛領東協,興治攝西協。語詳《崇煥傳》。興治凶狡好亂,與繼盛不相能。其兄參將興祚陣亡,繼盛誤聽諜報,謂未死。興治憤,擇日為興祚治喪,諸將咸吊。繼盛至,伏兵執之,並執理餉經歷劉應鶴等十一人。袖出一書,宣於眾,詭言此繼盛誣興祚詐死,及以謀叛誣陷己者,遂殺繼盛及應鶴等。又偽為島中商民奏一通,請優恤興祚,而令興治鎮東江。舉朝大駭,以海外未遑詰也。興冶與諸弟兄放舟長山島,大肆殺掠。島去登州四十里。時登萊總兵官張可大赴援永平,帝用廷棟言,趣可大還登州,授副將周文郁大將印,令撫定興冶。會永平已復,興治稍戢,返東江。龍蒞皮島受事,興治猶桀驁如故。四年三月復作亂,杖其弟興基,殺參將沈世魁家眾。世魁率其黨夜襲殺興治,亂乃定。

游擊耿仲明之黨李梅者,通洋事覺,龍系之獄。仲明弟都司仲裕在龍軍,謀作亂。十月率部卒假索餉名圍龍署,擁至演武場,折股去耳鼻,將殺之。諸將為救免。未幾,龍捕斬仲裕,疏請正仲明罪。會元化劾龍克餉致兵嘩,帝命充為事官,而核仲明主使狀。仲明遂偕孔有德反,以五年正月陷登州,招島中諸將。旅順副將陳有時、廣鹿島副將毛承祿皆往從之。龍急遣尚可喜、金聲桓等撫定諸島,而躬巡其地,慰商民,誅叛黨,縱火焚其舟。賊黨高成友者據旅順,斷關寧、天津援師。龍令游擊李維鸞偕可喜等擊走之,即移駐其地,援始通。其冬,有德等欲棄登州走入海,龍遣副將龔正祥率舟師四千邀之廟島。颶風破舟,正祥陷賊中。後居登州,謀為內應,事露被殺。初,龍駐旅順大治兵。賊拘龍母妻及子以脅之,龍不顧。

六年二月,有德、仲明屢為巡撫硃大典所敗,航海遁去。龍度有德等必遁,遁必經旅順,邀擊之。有德幾獲而逸。斬賊魁李九成子應元,生擒毛承祿、蘇有功、陳光福及其黨高志祥等十六人,獲首級一千有奇,奪還婦女無算,獻俘於朝。帝大喜,磔承祿等,傳首九邊,復龍官。承祿,文龍族家子也。

有德等大憤,欲報龍。會賊舟泊鴨綠江,龍盡發水師剿之。七月,有德等偵知旅順空虛,遂引大清兵來襲。龍數戰皆敗,火藥矢石俱盡,語部將譚應華曰:「敵眾我寡,今夕城必破。若速持吾印送登州,不能赴,即投諸海可也。」應華出,龍率惟鸞等力戰。圍急,知不能脫,自剄死。惟鸞及諸將項祚臨、樊化龍、張大祿、尚可義俱死之。事聞,贈龍左都督,賜祭葬,予世廕,建祠曰:「顯忠」。惟鸞等附祀。以副總兵沈世魁代龍為總兵官。

世魁本市儈,其女有殊色,為毛文龍小妻。世魁倚勢橫行島中,至是為大帥。七年二月,廣鹿島副將尚可喜降於我大清,島中勢益孤。十年,朝鮮告急,世魁移師皮島為聲援。有德等來襲,世魁戰敗,率舟師走石城,副將金日觀陣歿。登萊總兵陳洪範來援,不戰而走。世魁亦陣亡,士卒死傷者萬餘。從子副將志科集潰卒至長城島,欲得世魁敕印。監軍副使黃孫茂不予,志科怒殺之,並殺理餉通判邵啟。副將白登庸遂率所部降大清。諸島雖有殘卒,不能成軍,朝廷亦不置大帥,以登萊總兵遙領之而已。明年夏,楊嗣昌決策盡徙其兵民寧、錦,而諸島一空。

金日觀,不知何許人。天啟五年以將才授守備,效力關門。擢鎮標中軍游擊,加參將行薊鎮東路游擊事,專領南兵。崇禎初,加副總兵,守馬蘭峪。三年正月,大清兵破京東列城。兵部侍郎劉之綸遣部將吳應龍等結營毛山,規取羅文谷關。師敗,日觀遣二將馳援,亦敗歿。大清兵乘勝據府君、玉皇二山,進攻馬蘭城甚急。日觀堅守,親然大砲。砲炸,焚頭目手足,意氣不衰。乞援於總理馬世龍。令參將王世選等赴救,兵乃退。尋復以二千餘騎來攻,日觀偕世選等死守不下。朝廷獎其功,驟加都督同知。四月,與副將謝尚政、曹文詔等攻復大安城,遂偕諸軍復遵化。錄功,進左都督。時總兵鄧轄馬蘭、松棚二路,日觀應受節制。以銜都督同知,不屑為之下。總督曹文衡劾日觀器小易盈,恃功驕縱,帝特戒飭而已。久之,移萊州副總兵。十年春,大清兵攻朝鮮,命從登萊總兵陳洪範往救,駐師皮島。大清遣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先攻鐵山。四月分兵攻皮島,水陸夾攻。副將白登庸先遁,洪範亦避走石城。登庸尋帥所部降。日觀偕諸將楚繼功等相持七晝夜,力不支,陣歿,島城隨破。贈特進光祿大夫、太子太師,世廕錦衣副千戶,建祠。繼功等贈恤有差。

贊曰:古人有言,彼且為我死,故我得與之俱生。故死封疆之臣,君子重之。觀遼左諸帥,委身許國,見危不避,可謂得死所者與!於時優恤之典非不甚渥,然而無救於危亡者,廟算不定,僨事者不誅,文墨議論之徒從而撓之,徒激勸忠義無益也。[2]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