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上花枝(蘭芷)
作品欣賞
春上花枝
這首詩最精彩的還是最後一句:「不知春上花枝。」一個上字用得真是春意盎然。古人作詩向來不吝好詞:「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上字莫名就讓河豚與蒼苔有了生機和幽意。而此刻它又讓春天生出了小腳,開始一寸寸丈量這暌違一年的土地。春風一天天暖起來,春草一片片綠起來,春天這趟早就發源於冰雪下的跋涉,終於長途役役抵達了花枝。鋪天蓋地的春色君臨天地,收復河山,萬花來賀。
春天最先眷顧的花枝就是迎春花了。下過幾場春雨,冬日的乾枯昏黃被洗滌一空,天地悄然艷麗起來。大自然不動聲色就告別了默片時代,開始一筆筆着色,最艷麗的自然是迎春花的那抹黃。等到泛綠的柔枝上爆出米粒般的嫩芽,這蜜一般的黃就藏不住了。這裡甩一點,那裡甩一點,雖然零零星星倒也一絲不苟,圓圓的六個花瓣撐起一張嬌俏的笑臉,有一種中規中矩的美。漸漸的微風越來越溫暖了,太陽將整座山崗曬得暖烘烘烘的,微風中的花香越來越濃郁,仿佛天上打翻了蜜罐子,深吸一口氣甜絲絲的人都要醉了。大自然的調色板就有點拿不穩了,它醉醺醺地胡亂一潑。不得了整座山開滿了流蜜一般的迎春花,鋪天蓋地。折一截花枝編成一個金色的花環戴在頭上,一整個春天的美盡入我心底。
春上花枝,最具說服力的就是玉蘭。這高大的落葉喬木又名木筆,真是形象的比喻,春色蒞臨天地怎少了這一筆如椽大書一番。早在冰天雪地的時候玉蘭已孕育花苞,偷來冰雪三分白,藏下臘梅一縷香,一點點積蓄着力量。吹過幾場暖融融的風,花苞就一日日飽滿起來,漸漸地裂開,像許多欲言又止的小嘴,似乎總想說些什麼。是啊,這和煦的風,這溫暖的陽光,小燕子又總在花枝間穿梭,小鳥又總是在豐富多腔地叫着。一會兒急促,一會兒婉轉,時時變幻着調子。好喧鬧宜人的春天啊!於是禁不住春天幾度相邀,潔白的玉蘭就盛開了。一朵朵緊緻地旋着,碩大的花朵從最低的花枝一直綻放到最末的一枝。站在樹下抬頭望,好一派潔白如雪,花團錦簇的盛景。尤其是夜幕將落未落的時候,暗淡的天光中,一束束玉蘭花白得發亮,如素燭千盞,莊嚴壯觀。春天的夜色就溫柔地蕩漾開來。
春上花枝,又怎少得了櫻花呢?在所有春天開的花里,櫻花是最有氣勢的一個,不開則已一開驚人。就好像是從不預告的正片一直都沒什麼動靜,突然一夜之間就爛漫起來,妖妖嬈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雲霞一樣的粉,那如夢似幻的粉,那朦朧綽約如一首詩的粉,你怎麼可能不為之目眩神迷?春天來的時候我最喜歡去秦武路看櫻花,遠遠地就能感受到那片花海的召喚。走得近了,就能看見一棵棵的櫻花樹上,單瓣的櫻花一朵挨着一朵,復瓣的櫻花層層疊疊,一嘟嚕一嘟嚕地擠在枝頭。沿着大道走去,夾道而來的春色如一條粉色的河流在緩緩流動,詩人若是見了一定會迷茫:「可愛深紅愛淺紅?」一路行去有繽紛落英從樹上飄落。莫名就想起《紅樓夢》里那個荷鋤葬花的聰慧女子:「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或許從古至今美都是有千鈞之力的吧,就像你從不知道一縷雲有多輕,一片海有多重,但遇見的剎那,美就那樣用千鈞之力擊中了你,你潰不成軍地臣服於她,心甘情願為她心碎,再也不忍她凋零,比如眼前這落地的花瓣。
秦武南路旁邊就是西區的運動場,明媚的春光里正三三兩兩走着蹣跚學步的孩子,纖細稚嫩的少女,那邊,籃球場上還有風一樣奔跑的少年,正把激盪的夢扣到籃板上去。他們是這世間最美的一抹春色吧!人生剛起頭兒,像嫩芽剛剛拱出地面,生命容許他們朝着理想與希望的方向恣意生長,多好啊!多美的風景啊!在疫情剛剛過去的春天裡我不禁看着,感嘆着:是的,春天!這生命循環的大節奏,抽乾了希望與光明,什麼都擋不住!
作者簡介
蘭芷,1997年生,廣西桂林陽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