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暖花未開(安諒)
作品欣賞
春初暖花未開
這個周末,陽光明媚,氣溫也一如春天那般,暖意融融。想到前些日子,天也放晴,大街小巷的路人,卻寥寥無幾。我曾詩曰:「陽光很鋪張/窩在家裡的人/眼睜睜任它浪費/儘管這個時節/它從來都是彌足珍貴……」,可疫情不容人,也就宅家為上了。
去看望老母親,也兼快步健身,我走在緊挨世紀公園的芳甸路上。出門前,還不忘揣了一小瓶消毒液,戴了一個新口罩。不小心,還把繩帶的一頭扯下了,但捨不得換,口罩是當下最緊缺的物質。我就用手指一直緊緊按着。
在電梯口,就撞見一位環衛工,他在搬運垃圾,見我還挺謙讓,連說:「不好意思。」我說道:「沒什麼,只是你要把口罩戴好。」我倒沒從自己角度想,是為他考慮。他「哎,哎」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口罩。
一路走去,路上的景象讓我驚訝了。人明顯增多,有穿着運動裝疾跑的,有三三兩兩,在悠閒漫步的。有的一看,就是一家子,小兩口帶着孩子,共同享受陽光沐浴的。
但更令我詫異的是,狹窄的步道上,從身後蹬蹬蹬地走近一個男子,他的身邊是騎着童車的幼兒。男子呼哧呼哧地奔跑着,他的嘴鼻裸露着,嘴裡還噴吐着熱氣!他們從我身邊走過,又與我不遠處的一家子,擦肩超越。稍一會兒,又一位帶着孩子的父親,從我,然後又從他們身邊越過。我走近這一家子,小兩口口罩戴得嚴嚴實實的,嬰兒車裡的小孩子,估摸不到一歲,粉嘟嘟的臉,鮮嫩可愛,仰躺着,臉朝我這一邊微側。我禁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們得給孩子做點防護。」年輕的爸爸似乎點了點頭。我沒久留,也快步走過。
在路口時,又有好幾位沒戴口罩的男子,先後從我身邊相向而過。有一位,口罩箍在嘴巴上,鼻孔毫無遮擋地顯露着。他們看看我,若無其事的神情。這情形,與昨天簡直涇渭分明。昨晚,我也從芳甸路走過,所有步道上迎面走來的人,都戴了口罩,我自然也有防護武裝,可我們走近時,都儘量往兩側靠。有時,還遠遠地就避開了,像避冤家似的,跨過綠地,拐上了另一條步道。有一位還甩開膀子,在機動車道獨行。他不怕車的威脅,只怕人的接近。
我納悶,難道疫情的解禁令也隨燦爛的陽光,已經廣為傳開?我當然知道,上海的確診病例,連續好多天都進入了個位數,還令人驚喜地出現了零確診。我也在積極投入服務企業的復工復產。然而,疫情防控的工作,絲毫沒有放鬆,甚至需要更加重視。更多人口的流動,從來都可能成為病毒猖獗的依附。所以,真的不能大意。
陽光強勁,風力也不弱。走在步道上,兩旁的樹葉搖晃,細小的毛絮,時不時撲向我的臉面。我始終按壓着口罩的繩線。
我又見到一位老人,穿着桔紅色的工作服,坐在路邊的木椅上,歪着腦袋,打着瞌睡,口罩垂落在耳邊。手推車在路旁,無聲地被臨時擱置着。我懂得,他是太累了。在這些空寂而有點壓抑的日子,他和他的同行,風雨無阻,與快遞小哥,以及許多平凡勞動者,維護着這個城市的運行。此時久違的陽光,溫柔地親撫着他。我不忍去勸他,只是多看了他一眼,悄然離去。走幾步,又回望了一眼,前面又有沒戴口罩的人,正由遠而近,必將從老人身旁走過。我心裡仍有一份擔憂,有一種糾結。
二月初的一天,我寫過一首詩,題為《請允許我暫不讚美浩蕩的事物》,針對當時一些住宅小區,還未認真實施電梯消毒等現象,用詩的語言直抒胸臆:「我想到很多人,很多事/還有歷史的,和新鮮的疫情教訓/這都已銘於心刻於骨/我的詩,就暫不讚美浩蕩的事物了/請允許我/不指點江山,就劍指蟻穴/都查查哪裡還有要命的粗疏/抗疫的萬里長堤啊,不容有這般細小的/卻愚不可及的失誤!」
我想,在這春有暖但花未開的時日,我們還是得集體熬住。成功的關鍵,毫無疑問,在于堅持,否則反彈的危險和代價,是難以想象的。
作者簡介
安諒,本名閔師林,上海人 。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