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朝夜夜思荊楚(薛志成)
作品欣賞
春朝夜夜思荊楚
年夜深深地暗下來,明晃晃的街燈照得馬路散發着柔柔弱弱的光。也有不盡之處。幽深幽深的巷子,十字路口的旮旯,還是一糰子漆黑,潑了墨的黑。靜佇窗前,遠眺,高樓大廈萬家燈火。街,卻空空如也。
想那千里之外的晴川閣上空白雲是否依然飄飄悠悠,鸚鵡洲是否依然芳草萋萋,漢陽樹是否依然鬱郁蔥蘢,歷歷可辨?
偶爾,一絲料峭的寒風從窗縫襲入,好像一片子雪花迷失了方向闖了進來,吻了吻我的額頭,化了。我從沉思中醒來。
疾控中心的值班車還在宣傳新型肺炎的預防知識,從東城一路吼到西城,從南郊吧嗒吧嗒說到北郊。我戴上口罩,推開門,想披一身新年的頭一晚夜色,猶豫了,又進來躺在床上翻看手機。朋友圈裡沒有玉盤珍饈,沒有異國風光,沒有載歌載舞,更沒有歡聲笑語,全在刷屏荊楚大地上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的疫情。
網絡是虛擬的,是那水中月,霧中花,摸也摸不着,看也看不清,囫圇圇的捉摸不透——誰說?這個年,原本是一個春意盎然的年,卻叫戴花冠的病毒將陰狠的魔爪伸向了華夏大地,一時間,興奮的低沉的嚴肅的虛假的官方的民間的言語鋪天蓋地,沒收了年的歡鬧祥和。人變了個樣似的,淡化了親情,忘卻了禮尚往來的年俗,都在線忙着問吃蝙蝠的第一個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這樣殘忍?
為什麼這樣無知?
為什麼這樣自私?
一連串的譴責,像是在一輪紅日照耀、明鏡高懸的縣衙高堂上拷問失去良知、闖下滔天大禍的嫌犯。
文字沒有聲音,標點符號沒有聲音,行走其中,無聲勝有聲,掩蓋了書桌上傳來的催眠的鬧鐘聲。
雖然我未曾一睹誕生出《楚辭》和《離騷》的河山的壯美與秀麗,但我蝸居在秦嶺一頭的千溝萬壑的隴原,在西北風的吼聲里,在無邊的慌恐中,能靜下心來抱着一本《唐詩三百首》尋找崔灝、李白的詩句,極盡想象長江的驚濤駭浪,黃鶴樓的絕景和駕鶴之賓的風度,不知如何地憧憬了。
隴原,荊楚,一個是黃河的上游,一個是長江的中游。黃河長江共同孕育了中華上下五千年璀璨的文明。這就是我們同為炎黃子孫不解的緣和不解的情吧——我們都是血脈相連、心心相印的中國人!所以,當年前封城的消息傳來時,我第一時間為同胞們緊捏了一把汗,想起了你們在封城之後都曾經歷了怎樣的煎熬啊!柴米油鹽會不會短缺,物資藥品供應是否及時,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康復得怎麼樣,隔離區的疑似病人心理疏導得好不好,還有那些被病毒奪去生命的人們入土為安了嗎,親人們走出疫情的陰霾了嗎……
擔心歸擔心,憂愁歸憂愁,可我更加堅信:在小小的病毒面前,在肆虐蔓延的疫情面前,這都算不了什麼,因為奔騰的長江潤澤的荊楚大地依然勃勃生機,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華夏大地依然勃勃生機;因為千萬同胞不會屈服,十四億中華兒女不會屈服,一定會譜寫下奮鬥的新篇章。
不是嗎?
十七年前,鍾南山院士就奮戰在抗擊非典的第一線,如今八十四歲高齡的他再度掛帥出征,奮戰在防疫最前線,實地了解疫情、研究防控方案。他戰士般的勇猛,國士般的擔當,滿腔責任為國為民之情,令人肅然起敬,感動了每一位中國人,也感動了一位畫家,在一幅作品上寫着:「你的行動,讓我感動,因為感動,讓我行動。」
是啊,因為感動,讓我行動!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全國各省市的醫護人員都錚錚宣誓,紛紛寫下「請戰書」,按下了一枚枚紅紅的指印。那可是落地有聲的鋼印呢,不僅僅是誓言與信念,更是血溶於水的親情化作的力量。最後,經各地篩選均派出了優質的醫療隊馳援武漢。其中,甘肅省派出了137名醫護人員作為第一批支援隊員奮戰一線。這137個可親可愛可敬的隴原驕子,我一個都不認識,但身為隴原人,我為他們的大義與博愛而自豪。天水市第一人民醫院泌尿外科護士長鄭婷,在她請戰馳援武漢的「請戰書」中說,「如果需要支援武漢我報名去,我已結婚生子,兩個寶寶,生活的幸福都已經享受過了,其他的小姑娘都還小……主任把我抽上吧!」這就是我們的「白衣天使」,一位有責任與擔當的救苦救難的天使。
讀到這封飽含深情的「請戰書」時,我淚眼模糊。其實,眼裡常含淚水的不止我一個;其實,鄭婷是隴原的白衣天使,是華夏人民的白衣天使,曾幾何時,她們一次次舉起針管向着病魔刺去,多像女媧舉起補天石向蒼穹的窟窿飛去。泱泱大國,正因為有了這千千萬萬無私奉獻的天使,十四億華夏兒女才健康快樂,才幸福安康啊!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夜兒深深深幾許,相思飛過長江去,一夜,兩夜……我橫臥在黃土高原溝壑之間的一張松木板床上,吟着「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的詩句,想着長江的奔騰洶湧,聆聽荊楚大地傳來了無際的雪浪雲濤。
聽!那矯健的腳步跨過了浩浩漢江。
聽!那勝利的歡呼聲蹚過了滾滾長江。
聽!那凱旋的號角翻越了巍巍秦嶺。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春來了,春來了![1]
作者簡介
薛志成,80後,甘肅清水人,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